训练场的空气凝固在紧张的弦上。宁晓语手握斩魔之杖，双足分立，重心下沉，杖尖斜指前方的宁夜，莹莹青芒在杖身流转。她屏息凝神，眼中闪动着专注与一丝不服输的倔强。就在这时，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风刃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凝聚，如同离弦之箭般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直扑宁夜面门！
宁夜的反应快如鬼魅。几乎在风刃触及他身体的前一刻，他只是左脚轻点，身体便如同失去重量般优雅地向后上方飘起，风刃险险擦过他的衣袂，撞在远处的能量屏障上，溅起一片涟漪。
“不要依赖本能去‘撞’对手，宁晓语同学。”宁夜稳稳落地，声音依旧从容，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教导意味，“集中精神，试着用意念去感知、去引导那股力量。想象它像一条无形的线，你可以拨动它。控制，永远比蛮力更重要。再来，试着改变它的轨迹，比如…让它提前转弯。”
宁晓语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攻击落空而升起的烦躁，努力回忆着宁夜的话。她再次调动体内的力量，这一次不再是无意识的倾泻，而是试图去“握”住那无形的风。又是一道风刃凝聚，但她没有立刻释放，而是紧锁眉头，感受着能量的流向。风刃微微震颤着，如同被缰绳拉扯的野马。终于，在它即将发射的一瞬，她猛地用意念一“拉”——风刃不再是笔直的轨迹，而是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虽然离精准命中宁夜相差甚远，但轨迹已然发生变化。
“不错！有感觉了！”宁夜赞许地点头，身形在风刃间连续闪躲，如同演练千百遍的舞蹈。“记住这种感觉！集中！引导它的…是‘你’的意志！不是它在驱使你！”
渐渐地，宁晓语的攻击开始带上了些许章法。风刃不再是胡乱冲刺，时而交织，时而转折，虽然依旧被宁夜轻松避过，但那份生涩感正在褪去。每一次意念牵动能量带来的熟悉感，都让她心中泛起涟漪。这不经意的教导方式，那恰到好处的点拨口吻，瞬间将她拉回遥远模糊的记忆深处——那个已经离去的哥哥，也曾这样手把手地引导着她笨拙地操控小小的魔力火花……温暖又酸楚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短暂却奇妙的融洽感，让宁夜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柔软和慰藉，仿佛时光倒流。他几乎沉溺在这份由错觉带来的珍贵“陪伴”里。然而，就在一丝恍惚掠过心头的瞬间，为了演示一种更高阶的能量牵引技巧，他在闪避下一击时下意识反手一带，一股远比之前所有攻击都强劲的青色能量匹练如同失控的怒龙，被他无意识地从空中“扯”了下来，以惊人的速度和威力，咆哮着撕裂空气，直冲下方毫无防备的宁晓语！
宁晓语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那狂暴的能量瞬间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嗷呜——！”
一声充满威严又略带稚嫩的龙吼在她身侧炸响！一道小小的青影如同闪电般窜出！是零！它小小的身躯瞬间迸发出刺目的青色光芒，仿佛化身为一面光之护盾，毫不畏惧地迎向那道毁灭性的能量洪流！
轰——！！！
剧烈的爆炸激起漫天烟尘和能量乱流，碎石飞溅。刺眼的光芒让宁晓语下意识闭上了眼，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烟尘迅速散去。
零小小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半空无力地坠落，身上的光芒彻底黯淡，像一块失去生命的陨石。
“零！！！”宁晓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在那小小的身躯即将砸落地面的瞬间，双手颤抖着、紧紧地把它抱在了怀里。小家伙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漂亮的鳞片失去了光彩。
宁夜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地面上。脸上的温和与从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震惊、懊悔和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宁晓语小心翼翼地抱着虚弱昏迷的零，缓缓抬起头。她脸上不再是训练时的倔强和认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难以置信、被背叛后的剧痛以及冰冷的愤怒。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宁夜。
“你知道吗，宁夜？”她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冷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砸落，“在这之前，你和我的哥哥有七分相似。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天真地想…也许你能成为另一个哥哥的影子…给我一点慰藉…”
她停顿了一下，抱着零的手收得更紧，像是在汲取力量，也像是在守护最后一点温暖的念想。
“伊洛克姐姐告诉我，你是一个坏人。那时候我不信！我觉得她很过分，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同学？因为在相处的这几天里，你看起来尽职尽责，温文尔雅，像一个‘很好的’学生会长！我还以为自己…多么幸运，能在陌生环境里遇到一个值得信任的长辈…”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压抑的悲痛几乎要喷薄而出，“但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比那些无知的幼童还要愚蠢一万倍！我居然会…相信一个魔族人说的话？！”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嘶喊出来的。那“魔族人”的称呼，像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甩在宁夜脸上。
宁夜的身体猛然一震，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呵…”宁晓语发出了一声短促而苦涩的冷笑，眼泪在眼眶里倔强地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点我下来陪你练习，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看我像个傻瓜一样，在你面前笨拙地挥舞着破法杖？看我一点一点建立信任，然后再被你亲手撕碎？是不是很有趣？看我出丑，看我绝望？！”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只留下最纯粹、最冰冷的决绝。
“我会变强。变得比现在的你，更强。”她直视着宁夜那双写满震惊与受伤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着，“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请你！不要再来烦我。离我远点！等我真的超越你的时候……”她的声音里淬炼出钢铁般的意志，“我不会让你好过！今天你施加在零身上的，终有一天，我会如数、奉、还！”
说完，她决然转身。怀抱着如同沉睡精灵般的零，纤细而挺直的背影透着无尽的悲伤和孤寂，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别一个曾经错误的幻想。她快步离开了训练场，没有再看僵立在原地、仿佛被冻结的宁夜一眼，只留下被能量冲击得一片狼藉的地面，以及一个被彻底击碎信任的灵魂在无声地颤抖。
与此同时，在截然不同的沉重气氛里。
新生总教官办公室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厚厚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一道刺目的日光斜斜打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巨大的办公桌后，莫言正低头处理着文件，金属护臂在光线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敲门声响起。莫言头也没抬：“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齐凡。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没有笑，只是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略微前倾。
“莫教官，”齐凡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我想问你个问题，行吗？”
莫言终于停下了笔，抬起头。他那张棱角分明、带着一丝威严的脸上，没有惊讶。他平静地看着齐凡，像看穿了眼前这年轻人心中所有的波澜。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莫言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不带丝毫情绪起伏，“不用拐弯抹角。我来学院，是你父亲安排的。你不需要问原因，只需要接受这个结果。”说着，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好的、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信笺，动作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利落，直接隔着桌子朝齐凡“塞”了过去。
齐凡抬手接住信笺。入手有种特殊的厚实感。他低下头，拆开折叠处，目光迅速扫过信纸上的内容。
几秒钟后，他脸上的平静被打破。嘴角先是勾起一个讽刺至极的弧度，紧接着像是被什么东西膈应到了，又猛地抿紧。一声压抑着冰冷怒火的哼笑从他鼻腔里溢出。
“哼！‘可真是绝情’啊……”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指尖无意识地将信纸边缘捏得发皱，眼神变得森寒，“这算什么事？让我去做这种事？哼哼……真是一点退路都不给人留了……”
莫言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混合了嘲弄和无奈的笑容。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色皮质外套，利落地披在身上，系好扣子。
“没办法。”他走到齐凡身边，脚步沉稳有力，经过时拍了拍齐凡的肩膀，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目前…也只有这种方法见效最快。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我相信你有分寸。”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最后回头看了齐凡一眼，目光意味深长，“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拉开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昏暗的走廊深处。
厚重的房门无声地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办公室里只剩下齐凡一个人，站在那束斜斜照入的日光中。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张承载着冰冷命令的信纸，俊朗的脸上再无半分轻松，只有一层化不开的、令人心悸的阴沉寒霜，指尖几乎要将纸页洞穿。空气仿佛凝固，唯有那束光，无情地照着他指缝间泄露出的、信纸末尾那足以压垮人心的刺眼字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