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峻川没有直接回答。他沉默地弯下腰,伸出带着镣铐的手,动作竟带着一种与这污秽环境格格不入的利落,从地上捡起一颗被方才激斗震落、滚到角落的夜明珠。莹白的光芒再次亮起,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找。”他嘶哑地说出一个字,然后不再看萧清晏,率先迈开脚步。沉重的脚镣拖曳在湿冷的地面上,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嗒…嗒…”声。他没有走向入口下方,而是朝着地牢深处、锁链延伸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更加浓重的黑暗。
萧清晏看着那隐入黑暗、又被珠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背影,看着那拖曳在地、如同巨蟒般的锁链,心头的疑云翻滚得更加剧烈。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何被囚禁于此?又为何拥有如此惊人的身手?他紧紧攥住自己那颗夜明珠,忍着全身的剧痛,踉跄着跟了上去。
黑暗中,只有锁链的拖曳声、两人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以及那两团微弱却执着地撕开黑暗的珠光。两张极其相似、却笼罩着截然不同命运阴影的脸庞,一前一后,在未知的绝境中,开始了沉默而充满试探的同行。
夜明珠的微光在潮湿的甬道中摇曳,将两道几乎重叠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石壁上。萧峻川走在前面,沉重的锁链拖曳在湿滑的地面,发出单调的“嗒…嗒…”声。萧清晏落后半步,目光在黑暗中警觉地扫视四周,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前方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背影。空气里弥漫着陈腐、铁锈和湿土的混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沉重感。
“你在这里多久了?”萧清晏打破沉默,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却仍带着一丝重伤后的虚弱和紧绷。甬道狭窄,他的问题在石壁间激起轻微的回音,更添几分阴森。
萧峻川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锁链的拖曳声依旧规律。“记不清。”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日出日落……看不见。” 回答简短至极,透着一股被漫长囚禁磨砺出的麻木。
萧清晏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试图从这简短的回答中捕捉更多信息。“那……教你武功的人呢?总不会是自己悟的吧?”他状似随意地追问,目光却锐利如针,紧紧锁住萧峻川在珠光下微微晃动的肩背轮廓。一个如此年轻、被囚禁在暗无天日之地的人,却拥有方才那等凌厉身手,绝非无师自通。
前方的人影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锁链的拖曳声有刹那的凝滞。随即,那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饿极了……总得……有东西咬你。” 他没有回头,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老鼠、蝙蝠、毒虫……或者……” 他微微侧了侧头,珠光勾勒出他下颌冷硬的线条,声音更低了几分,如同耳语,“……想杀你的人。”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浸透骨髓的寒意。
萧清晏的心猛地一沉。饥饿?毒虫?暗杀?这些冰冷的词汇勾勒出的,是怎样一幅地狱般的生存图景?他几乎能想象出,一个被遗忘在黑暗中的少年,是如何在绝境中挣扎求生,将每一次致命的威胁都化作磨砺爪牙的磨刀石。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混杂着惊骇、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以及更深重的警惕——能在如此炼狱中存活并变得强大的人,其心性之坚韧与危险,远超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