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追问,沉默地跟在后面。目光却并未放松,如同最精明的猎手,在微弱的珠光下仔细逡巡着地面和石壁的每一处细节。一块棱角分明、约莫拳头大小、沉甸甸的石块映入眼帘,半陷在湿软的泥泞里。他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借着身形遮掩,迅速弯腰将其拾起,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龙袍传递到掌心。他飞快地将石块塞进宽大的袖袋深处。动作迅捷而隐蔽,如同在朝堂上拾起一枚关键的棋子。
接着,是一块更小、边缘锋利的碎石片……再一块……每一次弯腰拾取,都伴随着全身伤处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内衫,但他强忍着,动作精准而无声。这些冰冷的石头,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聊胜于无的依靠,对抗这未知的黑暗和眼前这个谜一般危险的“镜像”。
然而,就在他第三次将一块略大的鹅卵石塞进袖袋深处,手指还未完全抽离时——
“嗒。”
前方规律的锁链拖曳声,毫无预兆地停住了。
萧清晏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动作僵在原地。
萧峻川缓缓转过身。夜明珠的光晕从他身后透出,将他高大却清瘦的身形勾勒成一道逆光的剪影,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阴影中的眼睛,在珠光的映衬下,如同两点幽冷的寒星,精准地落在了萧清晏那只还未来得及从袖袋中抽出的手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那逆光的剪影中逸出,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和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味。
“怕我?”嘶哑的声音响起,如同钝刀在磨石上刮蹭,在寂静的甬道里格外清晰。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审视,“还是……”他顿了顿,珠光下,似乎能看到他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冰冷的弧度,“……想用那些石头,砸开我的脑袋?”
萧清晏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指尖在袖中死死掐住那块刚捡起的石头,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被看穿了!他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在这个人眼中竟如同儿戏!一股被洞穿的狼狈和帝王尊严被冒犯的怒意猛地冲上头顶,但更深的是被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锁定时,那种如同猎物被猛兽盯上的彻骨寒意。
他强作镇定,挺直了剧痛的身躯,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冷硬:“朕自有防身之道,何须向你解释?” 然而,那微微发颤的尾音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波澜。
萧峻川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逆着光,锁链无声地垂落。那冰冷的审视目光,如同无形的蛛网,将萧清晏牢牢罩住,从头到脚,每一寸狼狈,每一丝强装的镇定,都无所遁形。
良久,就在萧清晏几乎要被这沉默的压力压垮时,那嘶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漠然:
“砸得准么?” 他微微侧身,让开些许,珠光终于照亮了他半边苍白的脸,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竟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促狭光芒,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潜藏的暗流。“砸歪了……可是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