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川立在铁丝网外,暮色把他身影压成块黑铁。抬手扯过黑袍裹紧身子,从贴肉口袋摸出工具——那物件看着不起眼,棱边却泛着淬了毒似的冷光。他弓着腰,工具咬上铁丝网的瞬间,电流呲啦乱窜,可他跟听不见似的,指尖碾着金属缝来回鼓捣,锈迹斑斑的网面竟被他撕开条暗缝,电光在豁口处挣扎几下,彻底蔫成死线。他把工具一收,黑袍兜头罩下,影子顺着刚剪开的缺口,往园区里探去,活像条要吞掉黑暗的蛇。
周廷川周廷川看着被自己弄哑的铁丝网,喉间溢出一声低哼。指尖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那触感、那电流紊乱的频率,竟和多年前闯这片园子时没什么两样。他扯了扯黑袍,遮住半张脸,心里头那点嘲讽漫上来:“哼,构造果然还是跟当年一样啊。” 多少年了,这点防备竟半点没长进。他屈指叩了叩铁丝网,锈屑簌簌往下掉,像极了当年弟兄们嘲笑这破网“拦得住兔子,拦不住刀子”时的样子。
周廷川抬手将铁拳扣在右拳上,指节处的铁皮磕出沉闷的响。那铁拳是他当年亲手捶打的,边角磨得发亮,还留着几道深痕——是当年火拼时砸在对手骨头上的印记。
园区外的安保刚察觉铁丝网动静,转身的瞬间,只看见一道黑影扑来。周廷川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铁拳带着风直砸面门,“咚”的一声闷响,那人连哼都没哼,软塌塌地倒在沙地里。
他甩了甩手腕,铁拳上沾了点血渍,映着远处的电光泛出冷光。俯身搜走安保腰间的钥匙,动作干脆得像在掸掉黑袍上的沙粒。
周廷川周廷川踩着安保的身体踏入园区,目光扫过监控室的窗户。里面的人正对着电脑屏幕手忙脚乱,键盘敲得噼啪响,有人额头冒汗,有人频频回头看门口,那副慌里慌张的模样,和当年他带人闯进来时,监控室里的动静如出一辙。 他往门框上靠了靠,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心里头那点嘲讽又冒了出来:“果然还是老本行,没半点长进。” 这群人握着监控器,却连最基本的警觉都没有,慌起来跟没头苍蝇似的。他摸了摸铁拳上的血渍,眼底的寒意渐浓——看来,这园子的软肋,也还是当年那几处。
周廷川瞥向角落里缩着的几个普通人,他们脸上还沾着灰,眼神里满是惊惶,一看就是被强抓来的。他没回头,只抬了抬戴着铁拳的手,往地上昏死的守卫努了努下巴,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那边的,趁现在,走。”
顿了顿,他扫过监控室里还在发抖的操作员,补了句:“守卫,解决了。”
话音刚落,那几人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地往他刚剪开的铁丝网缺口冲,脚步声杂沓,却透着劫后余生的急切。
周廷川推开办公室门时,老二正对着一堆文件皱眉,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手里的笔“啪”地掉在桌上。
周廷川反手带上门,指节在门框上敲了敲,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积灰。他看着老二瞬间绷紧的背,眼底浮起层冷意,声音不高,却像块冰砸在地上:“老二,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一样的慌不择路,一样的藏不住事。当年火拼时,这人也是这样,遇事先慌了阵脚,最后还得靠弟兄们替他填坑。周廷川往前走了两步,铁拳在掌心转了半圈,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独眼龙独眼龙手里的茶杯“哐当”砸在桌上,茶水溅了文件一身。他猛地抬头,看见周廷川那双眼在黑袍阴影里亮得吓人,喉结狠狠滚了两下,愣是没发出声。 空气僵了足有半口气的工夫。 “大……大哥?” 最后那声“大哥”,抖得像被风揉碎的纸,当年跟着周廷川混时的敬畏,混着这些年的惊怕,全堵在嗓子眼,连带着身子都开始打晃。
周廷川没回头看门板后的动静,只侧过脸,目光钉在独眼龙身上。铁拳在掌心转了半圈,金属声敲得人心里发紧。
“老二,”他声音沉得像压着石头,“重新回我身边做事,当年坑害兄弟的事,我往后一个字不提。”
顿了顿,他往那扇紧闭的门瞥了眼,眼底的狠戾毫不遮掩:“要么,就跟里头的老三,一起上路。”
话落时,走廊里的风卷着沙粒撞在窗上,独眼龙的脸在阴影里忽明忽暗,手指抠着桌沿,指节泛白得像要碎掉。
“谁他妈坏老子好事——”
粗哑的吼声裹着酒气撞开门板,老三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堵在门口,脸上的横肉挤得眼睛只剩条缝,领口敞着,露出脖子上挂的金链子,正随着他的粗气晃悠。
他刚要瞪眼睛骂人,目光扫过周廷川身上的黑袍,又瞥见旁边脸色惨白的独眼龙,那股子嚣张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脚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喉结滚了滚:“你……你是……”
周廷川抬了抬戴着铁拳的手,指节对着老三的方向虚点了点,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怎么,几年不见,连我都不认得了?”
周廷川周廷川盯着眼前这两张慌乱的脸,黑袍下的拳头攥得死紧,铁拳的棱角硌进掌心。他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血和沙,听得人后颈发毛:“我就说当年那场火拼,我怎么会输得那么惨。” 目光在独眼龙和老三之间转了个圈,寒意像淬了毒的刀:“原来,你们俩早就投靠了那个白发老头。” 当年弟兄们死在火拼里的嘶吼,忽然在耳边炸开。他往前踏了一步,铁拳擦过老三的金链子,带起一阵冰凉的风:“卖兄弟求荣的滋味,尝够了吗?” 老三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胖手哆嗦着想去摸腰间的枪,却被周廷川一眼钉在原地,半个指头都不敢动。独眼龙则猛地垂下头,肩膀抖得像筛糠。
周廷川周廷川的目光从老三脸上移开,扫过他身后半掩的门缝,那里还隐约能看见女人慌乱缩回去的衣角。他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点黏腻的嘲讽,像淬了油的针:“老三啊,那女的,是不是很滋润?” 当年这人就爱用权势逼女人陪笑,如今躲在这破园子里,还是改不了这副德性。周廷川往前又逼一步,铁拳几乎要贴上老三的肥脸,“看来这几年靠着白发老头,你是把‘乐子’享够了——就是不知道,等会儿上路的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老三被他眼神里的狠劲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话,只剩肥肉跟着哆嗦。
老三那身肥肉晃了晃,“咚”地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在水泥地上闷响,震得周廷川脚边的沙粒都跳了跳。他挺着圆肚子往前蹭了半尺,脸贴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翻来覆去就那一句:“大哥,我错了……大哥,我错了……”
金链子滑到脖子底下,沾了层灰,看着倒像条捆住他的锁链。周廷川低头看着他那副怂样,铁拳在身侧捏得更紧,指节泛白——当年火拼时,这胖子举着刀冲在最前面的狠劲,如今全化成了地上的一滩软肉。
“错了?”他冷笑一声,脚往老三脸边挪了挪,“当年看着弟兄们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错了?”
周廷川猛地从黑袍里抽出手枪,枪管冰凉的触感狠狠砸在老三后脑勺上。老三“嗷”地一声瘫得更平,肥脸贴在地上,连哭腔都变了调:“大哥!我……我……”
“为什么背叛我?”
周廷川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子的腥气。手枪又往前顶了顶,枪管陷进老三油腻的肉里,“说!是白发老头许了你什么好处?还是觉得跟着我,不如跟着他能当条安稳的狗?”
老三的眼泪混着地上的灰往下淌,手在身侧胡乱抓着,指甲抠进水泥缝里:“是他逼我的!大哥!是他拿我家里人……”
话没说完,周廷川突然抬脚,靴底碾过他的手背,骨裂的脆响混着惨叫炸开——“我问的是,你为什么点头。”
周廷川“放你妈个屁!” 周廷川一脚踹在老三肥硕的背上,把他踹得往前扑了半尺,脸磕在地上,门牙差点磕掉。手枪依旧顶着他后脑勺,力道重得像是要嵌进骨头里。 “你都有闲心玩女人,还敢说被拿家人威胁?”他声音里的狠戾几乎要凝成冰碴子,每一个字都砸得老三浑身发颤,“当年跟着我混的时候,你家里人早就被我安顿得妥稳妥妥!拿这种屁话哄我,你他妈当我瞎了?” 黑袍下摆扫过老三颤抖的脚踝,周廷川眼底的杀意像烧起来的野火:“今天不把实话掏出来,这颗脑袋,就别想再沾着你那身肥油。”
周廷川“境内危险,没错。”周廷川的声音里裹着狠劲,像攥着把带血的刀,“当时咱们跟竞争对手死磕,差点被他们包了饺子,没错!” 他手腕一扬,桌上的玻璃烟灰缸“哐当”砸在地上,碎碴混着烟灰溅起来,弹在老三肥硕的后背上。 “可再险,也不至于在我跟对手血拼的时候玩消失,玩背叛!”手枪死死顶着老三的后脑勺,周廷川的呼吸粗得像拉风箱,“我带着弟兄们跟那帮杂碎砍到刀卷刃的时候,你们俩在哪儿?啊?” 黑袍下的身子绷得像张满弓,当年对手的砍刀劈过来的寒光仿佛还在眼前晃,他吼得胸腔发疼:“我以为你们是被对手砍死了,红着眼要替你们讨回来——结果呢?你们转头就投了那老东西,在这儿搂着女人喝酒!” 脚边的玻璃碴被碾得咯吱响,像是在替那些死在对手刀下的弟兄,发出闷声的控诉。
独眼龙独眼龙看着老三抖得像筛糠的背影,喉结滚了滚,猛地“噗通”一声也跪了下去,独眼里的惊慌混着一丝急切,抢在老三前头开口:“大哥!我们还愿意跟着你混!” 他往前膝行了两步,声音带着豁出去的狠劲:“我把园子里所有的人都交给你,以后咱们还像当时一样,天天混在一起!我俩承认,当年不该借着你的火力掩护,趁乱溜走……” 说到这儿,他抬手往自己脸上扇了个脆响,独眼里逼出点红血丝:“今天我独眼龙跪地发誓,愿带着所有兄弟重归老大门下,水里火里,只要大哥一句话,皱下眉头就是孬种!求大哥再给次机会!” 地上的碎玻璃硌着他的膝盖,可他连动都没动,只直勾勾盯着周廷川黑袍下的鞋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砰——!”
子弹擦着墙角飞过去,在灰墙上炸开个黑窟窿,碎屑簌簌往下掉。
周廷川收回枪,枪管还在发烫,他垂眼睨着地上跪着的两人,语气冷得像淬了冰:“你们以为,我还会信吗?”
当年火拼时的枪声还在耳边回响,那些被他们丢下的弟兄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比这颗子弹更烫。他踢了踢脚边的碎玻璃,声音里没半点温度:“机会?早在你们趁乱溜走的那一刻,就碎得跟这烟灰缸一样了。”
周廷川猛地转头,枪口从独眼龙头顶移开,直直对准瘫在地上的老三。黑袍下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钩子,勾着他那张沾满灰和泪的肥脸。 “刚刚跟那个女的,玩得挺乐是吧?”他慢悠悠地说,每个字都拖着冷意,“乐到连当年的刀伤都忘了疼了?” 他往前走了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玻璃碴,咯吱作响:“当年你替我挡过一刀,肚子上留的疤还在不在?就凭这点情分,我本该给你个体面——可惜啊,你自己把体面,都耗在这种龌龊事上了。” 老三的肥脸抖得更厉害,嘴唇哆嗦着,连“大哥”两个字都挤不出来,只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
周廷川周廷川的目光从老三那张哭花的脸上移开,扫过他敞着领口、露出一堆肥腻皮肉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他抬脚往老三身边挪了半步,靴尖踢了踢对方的胳膊,语气里满是嫌恶:“老二都把话挑明了,你他妈就把衣服给老子穿上。” 他用枪指了指老三敞开的衣襟,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那堆晃悠的肥肉:“别顶着这坨东西在地上瘫着,看着恶心。” 老三被他吼得一激灵,慌忙用发抖的手去扯领口,肥硕的手指勾着纽扣,半天扣不上一颗,反而把衣服扯得更乱,那副狼狈样,连旁边的独眼龙都忍不住别开了眼。
周廷川皱着眉别开脸,实在懒得看老三那副手忙脚乱又窝囊的样子。他抬了抬下巴,目光甩向一旁跪着的独眼龙,声音冷硬:“老二,去把他扶起来。”
独眼龙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应了声“是”,膝行着爬过去,伸手架住老三肥重的胳膊。老三浑身瘫软,几乎是被他半拖半架着才勉强直起身子,敞着的衣襟歪歪扭扭,金链子滑到肚皮上,更显狼狈。
周廷川瞥了眼这光景,冷哼一声:“站直了。就算是要死,也别跟堆烂肉似的瘫着。”
周廷川“把金链子带好。”周廷川的声音像冰锥子,戳在老三脸上。 他看着那根滑到肥肚皮上的金链子晃悠,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这么大一个老爷们,就被我吓成这鸟样?当年背叛我的胆子,是被你吞进肚子里了?死胖子。” 老三被吼得一哆嗦,慌忙抬手去捞金链子,肥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抓空了,最后还是独眼龙伸手帮他把链子挂回脖子上。他低着头,脖子缩得像只鹌鹑,哪还有半分当年跟着周廷川闯事时的蛮横。 周廷川看着他这副怂样,只觉得心里那点残存的旧情,早被这副窝囊相碾成了灰。
“老二。”周廷川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正扶着老三的独眼龙浑身一僵。
独眼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应道:“大哥,您说。”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独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当年听候周廷川调遣的本能,像是刻进了骨子里,哪怕隔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叫就灵。
#独眼龙独眼龙赶忙应道:“大哥,我们算过了。之前那批货一共是五箱枪杆子,总数是一百五十支。经过上次的行动,现在还剩下九十三支。” 他偷偷看了眼周廷川的脸色,接着说:“不过,最近风声有点紧,出货不太容易,所以库存暂时就积压在那儿了。” 老三在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心里暗自庆幸话题终于从自己身上移开了。
周廷川周廷川没接话,转身走到桌边,一屁股坐在那张掉了漆的木椅上,椅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什么暖意,却比刚才的狠戾多了点说不清的意味。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他抬眼看向独眼龙,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我一叫你,你就知道我要问什么。” 当年老二就最懂他的心思,不用把话说透,一个眼神就知道该递枪还是该备车。周廷川看着独眼龙僵在原地的样子,眼底那点嘲讽淡了些,添了丝复杂——这双眼睛,倒是比老三那副蠢相,还能让人想起点旧日子。
周廷川周廷川的目光从独眼龙身上移开,扫向一旁缩着脖子的老三,声音陡然提了八度,像鞭子抽在地上:“还有你,老三!” 他往前倾了倾身,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玻璃:“别他妈一见到像样的对手就怂,看到我就抖得跟筛糠似的,冒着冷汗,身子软得站不住——你他妈还是跟以前一个德性,胆小怕事!” 当年火拼时,老三就总躲在人后,要不是周廷川护着,早死了八回。他盯着老三那张惨白的肥脸,冷哼一声:“真以为凭着那点小聪明混日子?今天落在我手里,算你运气,换了别人,你这堆肥肉早喂野狗了。” 老三被骂得头垂得更低,后背的肥肉还在微微发颤,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周廷川周廷川盯着老三那副缩头缩脑的样子,嘴角撇出一抹冷笑,语气里满是失望:“除了对女人那点破事上心,还有对手下耍横摆谱搞点虚头巴脑的秩序,当年跟着我学的东西,你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他往椅背上一靠,铁拳在掌心敲了敲:“怎么带兵,怎么看风向,怎么护着自己人——这些你全忘了,就记着搂女人、摆架子?” 老三的头垂得快抵到胸口,肥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金链子随着粗重的呼吸晃悠,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廷川周廷川突然站起身,黑袍带起一阵冷风,枪口“啪”地戳在老三的肥脸上。他凑近了些,呼吸里的寒意裹着狠劲喷在对方脸上:“跟女人亲得那么爽?” 嘴角勾起抹恶鬼似的笑,声音压得又低又阴:“那老子是不是该送你去黄泉路上,让你跟那些孤魂野鬼也搞两下?” 老三的瞳孔猛地收缩,肥脸瞬间失了血色,腿一软差点又瘫下去,全靠独眼龙死死架着才勉强站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还有半分刚才搂着女人时的嚣张。
周廷川周廷川收回枪,用靴尖往墙角的方向踢了踢,语气冷得像结了冰:“站着,给我面壁思过。” 他扫了眼老三那副随时要瘫倒的样子,加重了语气:“没到晚上,不许坐着,更别想歇着。” 老三浑身一颤,慌忙踉跄着挪到墙角,背对着众人站定,肥硕的身子在墙根抖得像秋风里的肥肉,连后脑勺都透着股瑟缩。独眼龙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模样,独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周廷川坐回椅子上,指尖敲着扶手,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像在看两件蒙尘的旧物,眼底情绪不明。
周廷川的目光从墙角老三的背影上移开,转向独眼龙,语气恢复了几分惯常的冷硬,却少了刚才的戾气:“老二,你一会儿到了八点二十分,还是跟之前一样,准时让人把晚饭备好。”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指尖在膝头轻轻点着:“别弄那些花哨的,就按当年弟兄们常吃的来——两荤一素,加锅热汤。”
独眼龙愣了愣,随即连忙点头应道:“哎,好!我记着了,八点二十分,准时备好。”独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仿佛这寻常的吩咐,让紧绷的空气都缓和了些许。
周廷川周廷川盯着墙角老三佝偻的背影,又扫过独眼龙垂着的头,胸腔里的火气没压下去,突然低骂一声:“真他妈的是两条害虫。” 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地上,闷响里裹着恨铁不成钢的狠劲。他一脚踹在旁边的桌腿上,木桌“哐当”晃了晃,杯盘碰撞的脆响里,藏着他没说出口的憋屈——当年掏心掏肺护着的弟兄,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独眼龙的肩颤了颤,没敢抬头,只把脸埋得更低了些。墙角的老三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连哆嗦都僵了半分。
周廷川盯着地面的碎玻璃看了半晌,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说不清的疲惫:“算了,老三,你回去吧。”
他抬眼扫过老三僵住的背影,语气缓和了些:“去把屋里那个女人安抚好,别让她在这儿碍事。”
老三猛地回头,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没敢接话。周廷川却没再看他,转过头对着墙角,忽然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方言低低开口,像是在跟空气说话:“就是可惜了……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的弟兄,到头来,身子骨烧得连根渣都剩不下喽。”
那方言里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混着屋里的死寂,像根生锈的针,轻轻扎在独眼龙和老三心上。老三的眼泪突然又涌了上来,这次却不敢哭出声,只捂着嘴,踉跄着往外退。
不到八点二十分,独眼龙已经领着人把饭菜端了上来。铁锅里炖着喷香的红烧肉,搪瓷盆里盛着油亮的炒鸡块,还有一大盘清炒时蔬,旁边搁着个砂锅,里面的冬瓜排骨汤咕嘟冒着热气,全是当年弟兄们最熟悉的味道。
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噼啪响着,把屋子烘得暖融融的。周廷川坐在主位,独眼龙挨着他坐下,老三刚从墙角挪过来,手里还捏着衣角,拘谨得像个新人。三个人围着矮桌,筷子碰着碗沿的脆响,竟真有了几分当年聚在一块儿的热乎气。
正说着话,里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女人端着盆热水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肩上,换了身素净的布衫,脸上的脂粉洗得干干净净,倒显出几分清秀。她看见屋里的阵仗,脚步顿了顿,怯生生地往独眼龙身后缩了缩。
独眼龙瞪了她一眼:“去把碗筷收了,添三副新的来。”
周廷川没抬头,只夹了块排骨扔进嘴里,含糊道:“让她也坐下吃吧。”
女人愣在原地,手一抖,水盆差点没端稳。老三在旁边咳了一声,肥脸涨得通红,竟没敢看她。火盆里的火星子蹦起来,落在地上,像点碎了的旧事。
周廷川看着老三那副紧张得快把女人勒断气的样子,喉间突然溢出一声低笑,那笑声里带着点嘲弄,又藏着丝说不清的旧熟稔。
他放下筷子,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笑骂道:“妈的,我看是你他娘的嗓子先抖了。”
这话一出,老三的脖子瞬间红透,手劲下意识松了松,女人趁机往旁边挪了挪,怯生生地垂着头。独眼龙在一旁低低咳了声,嘴角却悄悄勾了勾——多少年了,没听过大哥这样带点烟火气的笑骂,倒像是那年冬天在破庙里分馒头,老三抢了最大的一个,被大哥笑着踹了一脚。
火盆里的炭烧得更旺,把周廷川眼底的冷意烘得淡了些,他夹起块红烧肉扔进老三碗里:“吃你的,勒死了人,今晚你就去墙角站通宵。”
女人被周廷川那句“勒死了人”吓得一激灵,趁老三松劲的空当,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想拉开点距离。谁料老三眼疾手快,肥手一把又将她拽了回来,这次没敢用蛮力,却箍得更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对着周廷川嘿嘿笑了两声,那笑里带着点讨好,又藏着点舍不得撒手的怂样:“大哥说笑了,她就是怕生,我搂着踏实。”
女人被他按在怀里,肩膀还在微微发颤,却不敢再动。独眼龙夹菜的手顿了顿,瞥了眼老三那副护食似的模样,独眼里滑过一丝无奈,转头给周廷川碗里添了勺排骨汤:“大哥,尝尝这汤,炖了俩钟头。”
周廷川没接话,只看着老三怀里那个缩成一团的女人,嘴角勾了勾,没再说什么,低头喝起了汤。火盆里的火星子跳得更高,把老三那点小心思照得明明白白。
周廷川放下汤勺,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目光转向独眼龙:“老二,雪茄。”
独眼龙立刻会意,从怀里摸出个银质烟盒,抽出支茄衣油亮的雪茄,又摸出打火机“噌”地打着。蓝色火苗窜起来的瞬间,他微微欠身,小心翼翼地凑到周廷川嘴边,等雪茄吸燃了才撤手,顺手把打火机搁在桌上。
周廷川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鼻腔里缓缓溢出,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他夹着雪茄往椅背上靠了靠,目光扫过桌上的饭菜,又落在老三怀里那女人紧绷的背影上,慢悠悠地开口:“当年火拼前夜,咱们也是这么围着吃的饭。”
独眼龙的手顿了顿,独眼里闪过些复杂的光,低声应道:“是,那天老三还抢了您碗里的红烧肉。”
“嘿,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嘛……”老三讪讪地接话,手却把怀里的女人搂得更紧了些。
周廷川周廷川吐出一口烟圈,烟味混着饭菜香在屋里漫开。他瞥着老三那副搂搂抱抱舍不得撒手的样子,嘴角挑着点嘲讽,语气却没了之前的狠戾,倒像在打趣:“要么别搂着了,亲一口得了。” 他用雪茄指了指老三怀里的女人,眼底闪过丝了然:“我看你这辈子,这好色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老三被说得脸一红,肥手在女人腰上捏了捏,竟真的低头往她脸上凑了凑。女人吓得往旁边躲,头发蹭过他的下巴,倒像是半推半就。老三嘿嘿笑了两声,没真敢亲,却把人搂得更牢了,那副没出息的样子,逗得独眼龙都忍不住低咳了声。 周廷川看着这光景,嗤笑一声,没再管他,只转回头对独眼龙说:“汤再热乎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