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窗外的阳光,惨白的顶灯,还有长椅上那个终于短暂击退了风暴、却浑身散发着沉重疲惫的男人,和他面前那个跪在地上、手腕被死死攥住、如同被打上烙印的猎物。
吴所畏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手腕内侧的疤痕被池骋滚烫的拇指死死按压着,传来尖锐的刺痛,骨头仿佛真的要被碾碎。但更让他灵魂战栗的,是池骋刚才那嘶哑低沉的两个字——“我的”。
那宣告,带着血腥味,带着剧痛,带着沉重的压力,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至死方休的占有。
池骋的目光依旧沉沉地锁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暗流,疲惫、沉重、巨大的压力……还有那一点冰冷执拗的火焰。
他握着吴所畏手腕的手,力道似乎终于松动了一丝丝。不再是那种要捏碎骨头的凶狠,更像是一种确认后的、带着沉重疲惫的……禁锢。
然后,在吴所畏呆滞的目光中——
池骋那只滚烫的、带着薄茧的拇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一种近乎笨拙的抚慰意味,在那块被他按压得深陷下去、边缘泛着青紫色的淡粉色疤痕上,极其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
像是对刚才那毁灭性力道的补偿。
又像是对这个专属烙印的……无声确认。
那一下极其轻微的摩挲,带着滚烫的指腹和粗粝的薄茧,划过敏感的疤痕皮肤,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如同电流般的战栗。
吴所畏浑身猛地一颤!
巨大的酸涩、震撼、灭顶的心疼,还有那被强行烙印下的、沉甸甸的归属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彻底淹没!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绝望,而是混杂着灭顶的心疼、巨大的震撼和一种无法言喻的、被彻底占有的滚烫酸涩!
他不再试图抽回手,反而在池骋那沉重疲惫的禁锢和那一下滚烫的摩挲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顺从,收拢了指尖。
像是在无声地回应:
好。
我是你的。
池骋似乎感受到了这极其微弱的回应。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点冰冷执拗的火焰似乎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了他。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握着吴所畏手腕的手终于完全松开了力道,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紧锁的眉头下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那只刚刚摩挲过疤痕的拇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皮肤的触感和那微不足道的凸起印记。
吴所畏的手腕终于获得自由,皮肤上清晰地印着五道深红的指痕,手腕内侧那块小小的疤痕更是红肿发烫,边缘泛着青紫。尖锐的刺痛感后知后觉地传来。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看着池骋重新陷入沉睡般疲惫的侧脸,看着他那只无力垂落的手。巨大的心疼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瞬间攫住了他。
他不再跪着。他挣扎着,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冰冷的地砖上站了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地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麻木刺痛,但他顾不上了。他像一个无畏的战士,又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挪到了池骋的身边。
他停在长椅旁,距离池骋只有咫尺之遥。他能清晰地看到池骋额角残留的冷汗,看到他紧蹙眉宇间深刻的疲惫痕迹。
吴所畏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声音的颤抖。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试探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伸出自己那只刚刚获得自由、还残留着剧痛和滚烫烙印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的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池骋紧蹙的眉心之间。
指腹下,是皮肤温热的触感,和那道即使在疲惫中也依旧不肯舒展的深深沟壑。
池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紧阖的眼皮下的眼球似乎快速地转动了一下。
吴所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尖的颤抖更加明显,但他没有退缩。他用尽全身的温柔,极其缓慢地、一下下地,试图将那紧锁的、承载着无尽痛苦和压力的眉心,轻轻地揉开。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无尽的疼惜和一种无声的祈求。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池骋那只刚刚垂落下去的手,极其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然后,在吴所畏屏息凝神的注视下——
池骋那只滚烫而粗糙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的力道,一把覆盖住了吴所畏停留在他眉心的、那只冰凉而颤抖的手背上!
滚烫的掌心,瞬间将吴所畏冰凉的手背完全包裹、熨帖!
那温度,烫得吴所畏灵魂都在战栗!
池骋没有睁眼,没有动。他只是用那只滚烫的大手,紧紧地、紧紧地覆盖住吴所畏的手背,强迫他的指尖依旧停留在自己紧蹙的眉心。仿佛在无声地命令:继续。
吴所畏的泪水汹涌滑落,滴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他没有抽回手,反而在池骋滚烫掌心的覆盖和无声的命令下,收拢了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和一种灭顶的心疼,更加专注、更加轻柔地,一下下,抚平着那道紧锁的沟壑。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电梯到达的清脆“叮咚”声。
吴所畏的心猛地一紧!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想要逃离可能出现的任何窥探和驱逐!
可池骋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滚烫大手,力道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紧地压了一下!他甚至几不可察地微微侧过头,滚烫的额角轻轻蹭了蹭吴所畏停留在他眉心的手臂内侧,带着一种无声的、全然的依赖和不容置疑的宣告。
吴所畏的身体瞬间僵住!巨大的震撼和一种灭顶的归属感再次将他淹没!他不再看电梯的方向,不再恐惧任何可能出现的目光。他只是更加专注地、用尽所有的温柔,指尖一下下,抚平着池骋眉宇间的沉重沟壑。
电梯门无声滑开。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走了出来,神色匆匆,显然是换班或者处理其他事务。他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长椅这边——
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此刻却闭目沉睡、眉宇间带着深重疲惫的男人。
那个跪坐在他身边、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却固执地将手停留在他眉心、被他滚烫大手死死覆盖住的年轻男人。
还有两人紧贴的手掌,和那无声流淌的、沉重而滚烫的温柔与守护。
护士们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职业性的平静,匆匆走过,没有停留,也没有打扰。
仿佛这沉重而滚烫的依偎,是这片冰冷绝望之地里,唯一被默许的、无声的悲歌。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外界的窥探彻底隔绝。
走廊里再次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和指尖下无声流淌的温柔。
阳光透过窗户,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地砖上,构成一幅无声而滚烫的画卷。画卷的中心,是那只被滚烫大手覆盖着、停留在紧蹙眉心的手,是那手腕内侧清晰的红肿指痕和泛着青紫的烙印,是那无声传递的、至死方休的占有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