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门板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也隔绝了那个带着一身煞气冲进去的男人。门内隐约传来的混乱声响——尖锐的仪器警报、模糊不清的嘶喊、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像一把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吴所畏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蜷缩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后背紧贴着墙壁,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他不倒下的依靠。刚才池骋甩开他时那股狠劲带来的撞击疼痛,此刻被心口那灭顶的恐慌和无助彻底淹没。他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膝盖,脸深埋进去,肩膀因为无声的剧烈哭泣而剧烈颤抖。泪水汹涌而出,滚烫的液体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裤料,留下冰冷的湿痕。
他刚刚捧过池骋冰冷沉重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属于池骋的、带着病痛痕迹的触感。另一只手背上,池骋那冰冷指尖极其轻柔、珍重触碰过的皮肤,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空茫。那短暂的、如同幻觉般的温柔触碰,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散开,就被门内传来的、象征着死亡逼近的警报声彻底击碎。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那扇沉重的门终于再次被推开。
这次出来的不是护士,而是那位主治医生。他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疲惫,手术帽边缘被汗水浸湿,蓝色的无菌服前襟沾着几处刺目的暗红色斑点。他摘下口罩,露出的嘴唇紧抿着,眼神凝重地扫过空荡的走廊,最终落在蜷缩在角落、如同被遗弃幼兽般的吴所畏身上。
吴所畏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的希冀,死死地盯着医生。
医生看着他,几不可察地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而沉重:“池老先生……抢救过来了。”
巨大的庆幸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吴所畏!他几乎要瘫软下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
“但是,”医生的话锋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了下来,瞬间冻结了吴所畏脸上那点微弱的希冀,“情况非常不乐观。情绪过于激动诱发了急性心肌梗死,虽然紧急做了支架手术,但……心脏功能衰竭非常严重。他年事已高,基础病太多,这次……是雪上加霜。能不能熬过二十四小时危险期……很难说。”医生顿了顿,目光落在吴所畏瞬间惨白如纸的脸上,“至于池骋先生……”
吴所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池骋?他怎么了?!他不是进去看老爷子吗?!
“他……”医生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沉重,“在老爷子咳血、情绪失控的刺激下,他……他情绪也失控了,试图强行靠近病床,被医护人员阻拦时……他突然剧烈呕吐,是……是暗红色的血块!量大得吓人!我们立刻给他做了紧急处理,初步判断是……是应激性溃疡导致的上消化道大出血!情况非常危急!人已经休克昏迷,直接送进隔壁抢救室了!”
轰——!
医生的话如同惊雷在吴所畏耳边炸开!他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
池骋……吐血……休克……昏迷……抢救……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不……不可能……”一个破碎的单音从他紧咬的牙关里逸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巨大的恐惧。他猛地摇头,像要甩掉这个可怕的噩梦,“他刚刚……他刚刚还在外面……”
“他本来胃出血就还没好,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虚弱和高压状态,再受到这样剧烈的刺激……”医生沉重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绝望。
吴所畏彻底僵住了。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干,他像一滩烂泥,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下去,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吞噬。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汹涌的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滑落。
他害了他。
他不仅害了老爷子,现在连池骋也……
都是因为他!
这个认知像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垮了他所有的防线。巨大的愧疚和灭顶的绝望如同沉重的巨石,将他死死压在冰冷的地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