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医院大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里面浓烈的消毒水味、绝望的哭声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外面是正午刺眼的阳光,明晃晃地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吴所畏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拖着麻木僵硬的双腿,踉跄着走下冰冷的台阶。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每一步都踩在铺满碎玻璃的心尖上。
池母那淬毒般刻骨的咒骂还在耳边尖锐地回荡——“祸害!”“丧门星!”“滚!”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最不堪的角落。脸颊上被掌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嘴角破裂的伤口渗出铁锈般的腥甜,混合着冰冷的泪水滑入口中,苦得发涩。
他害了老爷子。
他害了池骋。
池骋……吐血……休克……昏迷……抢救……
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疯狂旋转、撞击,最终炸开一片灭顶的黑暗。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吞没。他害了他!他用自己那点可笑的、自作多情的酸涩和冲动,把池骋拖进了地狱!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吴所畏猛地扶住医院门口冰冷的石柱,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翻江倒海。他弯下腰,剧烈地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巨大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尖锐地震动起来。
吴所畏浑身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颤抖着把手伸进裤袋,掏出了那个冰冷的金属方块。屏幕在刺目的阳光下有些模糊,上面跳动着三个字——池骋助理。
池骋的助理?!
吴所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是池骋……池骋出事了?!还是……池母派他来传达更彻底的驱逐?!
他死死盯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手指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铃声如同催命的号角,一声声敲打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接?还是不接?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冀,在他心头疯狂撕扯。最终,那点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本能,战胜了恐惧。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下接听键,将冰凉的手机颤抖地贴到耳边。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喂?吴先生?”助理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急促,背景里似乎还有隐约的仪器滴答声,“您还在医院附近吗?请立刻到住院部A区西门,从消防通道上三楼!快!池总他……他情况很不好!嘴里一直在……在念您的名字!医生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他需要您!现在!马上!”
轰——!
助理的话如同惊雷在吴所畏耳边炸开!
池骋……念他的名字?!
情况很不好?!需要他?!现在?!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灭顶的、混杂着恐慌与酸楚的希望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刚刚被驱逐的绝望和灭顶的愧疚,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巨大冲击力的信息彻底粉碎!
池骋需要他!
在他生死未卜、昏迷不醒的时候,念着他的名字!
这个认知像一道撕裂黑暗的强光,狠狠刺入吴所畏混沌的脑海!他不再犹豫,不再恐惧!所有的疲惫、麻木、绝望都在这一刻被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冲动取代!
“我……我马上到!”吴所畏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猛地挂断电话,甚至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痕和血迹,像一头被注入强心剂的困兽,转身就朝着助理所说的方向,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奔而去!
午后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不管不顾!肺部因为剧烈的奔跑而火辣辣地疼,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他咬紧牙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快!快到他身边去!
住院部A区西门。偏僻的消防通道口,厚重的防火门虚掩着。吴所畏像一阵风般冲了进去,冰冷的金属楼梯扶手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他一步跨上两级台阶,跌跌撞撞地往上冲!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巨大而慌乱的回响。
三楼!
消防通道的门开着一条缝。
吴所畏猛地推开沉重的防火门!
刺鼻的消毒水味和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条灯光惨白的狭长走廊。走廊尽头,一扇巨大的、厚重的、印着“重症监护室(ICU)”的金属门紧闭着。门口站着几个人,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池骋的父母背对着他,池母靠在池父怀里,肩膀剧烈地抽动,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来。池父脸色铁青,紧抿着唇,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而就在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厚重金属门旁边,助理正焦急地来回踱步,看到吴所畏冲出来,他立刻像看到了救星,飞快地迎了上来!
“吴先生!您终于……”助理的话没说完。
就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