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暖气像温水漫过脚背,一点点浸到四肢百骸里。
窗户缓缓升起,最后一丝冷风被关在外面,只剩下空调出风口轻轻的“呼呼”声,混着轮胎碾过路边碎石的细碎响动。
吴所胃把侧脸贴在车窗上,玻璃被暖气烘得微微发烫,刚才被风吹得发僵的皮肤渐渐软下来,连带着睫毛都舒展了些。
可心里那点涩,像泡在温水里的茶叶,浮浮沉沉,始终散不去。
他又想起岳悦。
后来她总皱着眉说那辆摩托车,说坐垫硌得慌,说迎面的风把她的发型吹乱了,末了总要加一句:“你看人家谁谁谁,男朋友开着车去看日出,多舒服。”
那时候他梗着脖子跟她争,说“山顶的风才叫风,车里的那叫换气”,现在想想,那些话幼稚得像孩童吵架。
就像现在,他坐在宽敞的副驾上,暖气裹着全身,身边的人话不多却处处周到,可心口那个被摩托车后座的风灌过的位置,还是空落落的,填不进半分暖意。
“在想什么?”
驰骋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吴所谓抬眼,正撞见后视镜里他的目光。
不算锐利,倒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探究。
他慌忙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外套的袖口:“没什么。”
驰骋没再追问,视线转回前方的路,车厢里又落回安静,只有仪表盘上的绿光,在他侧脸投下一小片柔和的光晕。
吴所谓忽然觉得这安静有点让人发慌,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似的开口:“你……喜欢吃什么?”
驰骋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动了动:“豆干,肉。不挑,都能吃。”
“那你喜欢听什么歌?”他又问,声音比刚才大了点,像在给自己壮胆。
“情歌。”回答很简洁,却没带半分敷衍。
吴所谓心里松了点,像是找到了能抓住的线头,又追着问了几个琐碎的问题
“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雨天”
“ 觉得可乐好喝还是雪碧。”
“都不好喝”
驰骋的回答都短,却从没有“不知道”“随便”,每一句都稳稳地接住了他的话。
车拐过一个陡坡,路变得平坦些。
吴所谓的眼皮开始发沉,刚才熬的那点困意全涌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那你……为什么带我来看蛇啊……它们不是你的宝贝吗?”
驰骋像是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混在风声里几乎听不清。
他刚想开口,转头却见身边的人已经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眼睛闭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件属于驰骋的外套被他抱在怀里,像只温顺的大型猫咪。
“……”驰骋的话卡在喉咙里,有点气又有点无奈
这人,问完就睡,倒真是不客气。
他抬手,想把空调温度再调低些,又怕冻着他,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脚下缓缓收了油门,车速慢得像在散步。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楼下,吴所谓还睡得沉,呼吸均匀,嘴角甚至微微翘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这人啊,撩拨起人来没轻没重,睡起来倒像只没防备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