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泱垂着苍白的眼睑穿行在街巷间。香料摊蒸腾的热气裹着辛香扑面而来,她却像具失了魂的提线木偶,任凭人潮将自己推搡着向前。直到转过市集拐角的瞬间,某道熟悉的紫发在日光下闪过冷冽的弧光。
流浪者正倚着金珀色的廊柱,听倾末踮脚为他整理歪斜的领口。少女指尖扫过他锁骨的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而他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垂眸望着她,唇角噙着夜泱从未见过的缱绻笑意。这一幕像把淬了毒的匕首,毫无征兆地剜进她的心脏。
太阳穴突然突突跳动,夜泱踉跄着扶住斑驳的砖墙。记忆如潮水般倒灌——至冬国的冰原上,彼时他还是周身寒气的散兵,她追在他身后将暖手炉塞进他袖中,换来的却是一声冷笑:“弱者才需要这些累赘。”可当她在暴风雪中迷路时,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正是那个声称不屑温情的男人。
画面骤然切换到璃月的码头。她捧着刚买的杏仁豆腐想与他分享,却看见他与愚人众同僚谈笑风生,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与面对她时的冷淡判若两人。她攥着早已凉透的甜点心灰意冷,却不知身后的他曾望着她的背影,将杏仁豆腐的配方默默记了三年。
“这枚神之眼的纹路真特别。”
倾末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将夜泱拽回现实。她看着少女指尖拂过流浪者腰间的紫色晶核,而他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倾身靠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上少女泛红的耳尖。这个动作与百年前他躲开她递来的热可可时如出一辙,只是那时他推开的是温暖,此刻接纳的却是旁人的温柔。
头疼的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声音,夜泱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重叠。她看见散兵在愚人众实验室醒来,浑身插满冰冷的导管,而门外传来的是博士的声音:“斯卡拉姆齐的体质很特殊,你是否也想要成为跟他一样的人呢?”记忆与现实交织成网,将她困在窒息的牢笼里。
残忍的画面扭转,是之前的温柔不可一世,
她望着街角的两人,眼前突然漫开那年至冬国的月光——雪粒子簌簌落在散兵泛着冷白的皮肤上,他别扭地将暖壶塞进她怀里。
"手都冻得发紫了,真碍眼。"
他们曾在蒙德的风神像下偷尝苹果酿,散兵皱着眉说,
"甜得发腻",
却在她醉倒后,用指尖轻轻抹去她嘴角的酒渍;在稻妻的樱花雨中,她缠着他学编斗笠,竹篾划伤手指的瞬间,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舌尖扫过伤口时的温度,烫得她几乎窒息。
最清晰的画面定格在至冬的星夜。篝火噼啪作响,他罕见地卸去所有防备,紫发在火光中镀上金边。
"等计划完成..."
他的声音混着风沙,却比丝绸还柔软,
"就带你去看纳塔的火山,听说那里的岩浆和你的眼睛一样炽热。"
她笑着将萤火虫装进玻璃瓶,没看见他凝视自己背影时,眼底快要溢出的眷恋。
此刻现实如重锤击碎幻境。倾末娇嗔着往流浪者怀里钻的模样,与记忆中她小心翼翼靠在散兵肩头的画面重叠。夜泱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极了那年他亲手为她烤焦的蜜糖饼——明明糊得发苦,她却含着泪说甜,因为递来饼的人,眼睛比琉璃百合还亮。
头痛欲裂间,她又看见他笨拙地系着她送的围巾,在愚人众同僚的调笑中面红耳赤;看见暴雨夜去寻找医生,湿透的衣摆滴着水,却把药碗焐在胸口生怕凉了;看见他在她熟睡后,偷偷将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
"这些...原来都是真的。"夜泱喃喃自语,滚烫的泪水砸在斑驳的石板上。
几百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心思,把未说出口的情绪重新浇灌给另一个人。
足够让一个人将刻骨铭心的爱恋,酿成另一段故事里的细水长流。
“夜泱?”
流浪者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夜泱猛地抬头,正对上他略带疑惑的目光。倾末不知何时已挽住他的手臂,小鸟依人的姿态刺痛了夜泱的眼。最后一幅画面如烙铁般印在她视网膜上,流浪者抽出手想要回避,倾末挽着更紧了。
太阳穴的剧痛达到顶点,夜泱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她踉跄着后退,撞上身后的陶罐,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中,她听见自己沙哑的低笑。原来百年的等待与执念,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当她转身逃离时,细碎的阳光穿透指缝,将记忆里的温柔与现实的冰冷,一同揉碎成掌心的血痂。
“夜泱!”
“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