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出望外

会议室的自动门滑开时，小七的手指在战术板边缘无意识地收紧。A区指挥中心的空气似乎都比E区要冷上几度，混合着金属与清洁剂的气味，让她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

六年了。从E区最底层的通讯兵到A区作战参谋，她用了整整六年。而现在，她终于要正式参加他主持的作战会议了。

"别发呆了，快进去。"身后的同僚轻轻推了她一把。

小七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会议室呈阶梯状下沉，中央的全息投影台上，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正在调整数据参数。银灰色的联邦军装严丝合缝地包裹着那具身躯，肩章上的四颗将星在顶灯下泛着冷光。

路易斯。联邦帝国最年轻的上将，二十八岁就统领A区精锐部队的传奇人物。

小七的视线像是被磁石吸住一般黏在那人身上。十年了，从军校大礼堂那个遥远的下午开始，她的目光就再也没能真正从他身上移开过。

"新来的，坐那边。"路易斯头也不抬地指了指右侧的空位，声音像是浸了冰水。

小七轻手轻脚地走到指定位置坐下，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会议系统的启动音效。她悄悄抬眼，终于近距离看清了他的脸——比媒体照片上更加锋利的轮廓，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显得愈发冷峻，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十八岁时的少年锐气已经沉淀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像是出鞘的军刀。

"开始。"路易斯敲下最后一个键，全息投影瞬间展开，整个边境星系的立体地图浮现在会议室中央。"根据最新情报，叛军可能在卡伦星峡一带建立秘密据点。"

小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路易斯身上转移到作战计划上。但当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她仍能感觉到脊椎窜过一阵细微的电流。

"霍恩中校。"路易斯突然点名，"解释一下你的侦察方案。"

一位中年军官站起身："我们计划派出三支侦察小队，分别从—"

"废物。"路易斯冷冰冰地打断，"卡伦星峡的辐射波动会干扰常规扫描，你的方案等于让士兵去送死。"

会议室鸦雀无声。霍恩中校的脸色变得煞白。

小七却注意到，路易斯在批评的同时，手指已经在战术板上快速调整着参数。全息投影上的路线图随之变化，规避了所有辐射峰值区。

"重新部署。"路易斯将修改后的方案投到主幕，"侦察窗口只有47分钟，错过就等下次星轨交汇。"他的目光扫过全场，"还有什么问题？"

没人敢出声。

"散会。"

军官们如蒙大赦般迅速离场。小七却坐在原地没动，眼睛盯着路易斯刚才调整过的路线图。那个修改太精准了，不仅规避了危险区，还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星峡的引力弹弓效应。这绝不是一个只会批评下属的人能做到的。

"你。"路易斯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新来的作战参谋？"

小七猛地抬头，发现路易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188公分的身高让她必须极力仰头才能与他对视，这个角度让她瞬间回到了十四岁那年，在军校礼堂最后一排仰望演讲台上的少年精英。

"是！小七，编号A-7421，原E区战术部分析员，昨天刚调任A区！"她几乎是弹跳起来立正敬礼，声音因紧张而略微发颤。

路易斯垂眼看着她——严格来说是俯视。155公分的小七站在他面前像个未成年的军校生，头顶勉强到他胸口。

"E区来的。"他重复道，语气听不出褒贬，"为什么选择A区？"

小七的心脏几乎停跳。她当然不能说出真正的理由——因为你在A区。因为十年前你在军校演讲时说'最强的战士应该在最前线'。因为我想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报告长官，A区是联邦精锐，是每个军人的终极目标。"她选择了一个标准答案。

路易斯的眼睛微微眯起，那种审视的目光让小七感觉像被X光扫描。"作战参谋组还缺一个直属位置，"他突兀地说，"你敢接吗？"

小七睁大眼睛。直属作战参谋意味着直接对路易斯负责，是所有参谋梦寐以求的位置，也是压力最大的位置——据说上一任就是被路易斯骂到主动申请调离的。

"敢！"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太急切，赶紧补充，"我是说，如果长官认为我能力足够的话。"

路易斯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冷笑的弧度："明天六点，我要看到你对今天作战方案的完整分析报告。"他转身走向门口，军靴在地板上敲出冷硬的节奏，"达不到标准就滚回E区。"

自动门在他身后关闭，小七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双腿发软地坐回椅子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吓人。

十年的距离，现在终于缩短到一纸调令。她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很多年前军校礼堂里那个拼命举手提问的矮个子女学生。但没关系，这一次，她要以同僚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边。

小七打开战术板，手指飞快地输入起来。这份报告，她一定要做到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