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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烛冷寂

凤印难封:陛下请放手

红烛燃得正旺,映着满室喜庆。

楚清欢端端正正坐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婚床上,头顶的红盖头遮去了她脸上所有表情。

窗外隐隐传来远处宴席的喧闹声,夹杂着丝竹管弦,衬得这间东宫太子的婚房愈发安静,安静得能听见烛火噼啪燃烧的轻响。

她嫁了,嫁的是当朝太子萧景琰。

作为镇国公府的唯一嫡女,这场联姻从一开始就带着浓重的政治色彩。

两军对垒的沙盘上,她楚清欢能指挥千军万马,可在自家爹爹带着期许的目光中,她还是盖上了这方红盖头,踏入了这座富丽堂皇却处处透着规矩束缚的东宫。

说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是假的。哪个女子不盼着良人?即便她楚清欢自幼在军营长大,见惯了刀光剑影,也终究是个女子。

她听过萧景琰的名声,京城贵女们私下议论他俊朗不凡,风度翩翩,是皇室中最耀眼的一颗星。

盖头的红是正红,像极了战场上染血的军旗颜色。

楚清欢微微挺直脊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细密的刺绣纹路。

这双握惯了长枪的手,此刻被柔软的锦绣包裹,竟有些不习惯。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喧闹渐渐平息。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房门外。

楚清欢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一身浓重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楚清欢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视线不算灼热,甚至谈不上温度,更像是一种审视。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想象中的喜秤挑盖头。

男人似乎只是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

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婚房里格外清晰。

楚清欢的手指微微蜷缩,握着的拳心里沁出些微汗意。

“太子妃今日入宫,一路辛苦了。”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是伺候太子的贴身太监小李子。

“嗯。”萧景琰的声音低沉,带着酒后的微哑,听不出情绪,“你们都退下吧。”

“是。”小李子应着,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殿下,要不要奴才伺候您洗漱安歇?”

短暂的沉默。楚清欢仿佛能想象到萧景琰此刻不耐烦的表情。

“不必,都出去。”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脚步声渐远,房门被轻轻带上。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楚清欢和萧景琰两个人,以及跳跃的烛火声。

楚清欢的心慢慢沉下去。按规矩,太子该过来揭开她的盖头,喝合卺酒,然后共赴巫山云雨。可他,就这么让她顶着盖头,自己坐到了桌边?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渐渐飘散开来,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

他似乎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楚清欢端坐在床上,挺直的背有些僵硬,盖头下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等。她告诉自己,再等等。也许他只是喝多了,需要先醒醒酒。

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

红烛烧了一截又一截,蜡油堆积在烛台上,像凝固的泪。

楚清欢的腿坐得有些发麻,脖子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

她能感觉到萧景琰起身走了几步,却不是朝着床的方向,而是走到了窗边。

夜风似乎从窗缝钻了进来,带来一丝凉意。

楚清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殿下。”楚清欢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委屈,只有一种程式化的礼貌,“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窗边的人影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你先睡吧。”萧景琰的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带着一种疏离的冷淡,“本宫还有些事要处理。”

楚清欢的心彻底凉了。

她不是什么娇滴滴的深闺女子,听不懂这些话里的敷衍。

什么有事要处理?今日是他们大婚的日子,所有朝臣都在宫里赴宴,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

她揭开盖头的一角,透过缝隙看向窗边。

萧景琰背对着她站在那里,玄色绣金龙的太子常服,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冷漠的轮廓。

楚清欢慢慢放下盖头,心里最后一点对新婚之夜的期待,也随着这漫长的等待消磨殆尽。

她忽然想起爹爹送她上花轿前说的话:“清欢,记住,你是镇国公府的女儿,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丢了我们楚家的风骨。”

是啊,她是楚清欢,不是那些需要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普通女子。他不愿碰她,她又何必强求?

楚清欢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头上的盖头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一张清丽却又带着几分英气的脸。

烛光映照下,她的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只是那双平日里闪烁着锐利光芒的杏眼,此刻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她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合卺酒。

两个精致的酒杯系着红绳,静静躺在托盘里,仿佛嘲笑着这场闹剧般的婚礼。

萧景琰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到楚清欢自己揭开了盖头,微微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惯有的冷漠。

“你怎么起来了?”他问道,语气平淡。

楚清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起其中一个酒杯,往里面斟满了酒。

猩红的酒液在烛光下泛着光泽,她端起酒杯,递到萧景琰面前。

“殿下,合卺酒,还是喝了吧。”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萧景琰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又看了看她平静无波的脸,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没有接酒杯,反而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不必了。”他冷冷地说道,“楚清欢,你我都清楚,这场婚姻不过是场交易。你镇国公府需要一个皇子作为靠山,本宫需要你们楚家的兵权。既然是交易,就不必做这些虚情假意的事情。”

楚清欢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却冷酷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早知道这是一场交易,却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

“交易?”楚清欢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殿下说得没错,确实是交易。只是不知,在殿下眼中,我这个交易品,比起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宫女姐姐,又如何?”

她早就听说了,萧景琰心里有个中意的女子,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宫女。

听说那宫女温柔婉约,才情出众,深得他的宠爱。

当初圣上提出要将她楚清欢指婚给萧景琰时,他还曾极力反对,最后是在太后和几位老臣的劝说下才勉强同意的。

萧景琰听到“宫女”两个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

“楚清欢,注意你的言辞!”他厉声喝道,“不许你污蔑阿月!”

阿月?连名字都这么温柔吗?楚清欢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污蔑?”她挑了挑眉,“殿下宁愿对着窗户枯坐一夜,也不愿碰我这个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不就是因为心里记挂着她吗?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答应这场婚事?是怕辜负了圣上的一片苦心,还是舍不得我镇国公府手中的兵权?”

萧景琰被她说中了心事,脸色更加难看。他死死地盯着楚清欢,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放肆!”他怒吼道,“楚清欢,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太子妃!”

“太子妃?”楚清欢笑了,笑得有些凄凉,“一个连盖头都是自己揭开,合卺酒都喝不上的太子妃?萧景琰,你既然如此嫌弃我,又何必勉强自己?”

她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酒液溅出几滴,落在猩红的桌布上,像极了绽开的血花。

“你我做个交易如何?”楚清欢看着萧景琰,眼神锐利如刀,“我助你登基,待你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后,便赐我一纸废后诏书。从此,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可以去找你的阿月姐姐,我也能回我的镇国公府,继续做我的楚家大小姐。”

萧景琰愣住了,他没想到楚清欢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一直以为,这个镇国公府的嫡女和其他那些爱慕虚荣的贵女一样,削尖了脑袋想要嫁入皇家,成为未来的皇后。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说,我助你登基,你许我废后。”楚清欢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萧景琰,你敢不敢?”

萧景琰看着眼前的女子,烛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她坚定的神情。不知为何,他竟从她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沉默了片刻,心中快速地盘算着。

镇国公府手握兵权,如果能得到楚清欢的帮助,他登上那个位置的胜算无疑会大大增加。

至于废后……等他真的登基称帝,一个女人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能将她打入冷宫,或者干脆赐她一纸废书,让她回她的镇国公府去。

“好!”萧景琰最终点头答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助我登基,待我君临天下之日,定赐你一纸废后诏书,绝不食言!”

楚清欢看着他眼中的算计,心中冷笑。

萧景琰,你以为我楚清欢是那么好算计的吗?今日之约,我记下了。他日,你若敢反悔,我定要你好看!

“口说无凭。”楚清欢冷冷地说道,“我们得立下字据。”

萧景琰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谨慎,但还是点了点头:“好,立字据。”

他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了一份协议。

楚清欢走上前,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也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份字据,一人一份。楚清欢将自己那份小心翼翼地收好,贴身藏在衣服里。仿佛那不是一份协议,而是她未来的希望和保障。

做完这一切,楚清欢看都没再看萧景琰一眼,转身走向内室的软榻。

“殿下,今夜你睡床,我睡这里就好。”她淡淡地说道,语气疏离,仿佛刚才和他立下盟约的人不是她。

萧景琰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

他原本以为,楚清欢提出这个交易,多少会有些失落或者不甘,可她的表现却平静得过分,仿佛这场婚姻对她而言,真的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交易。

他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转身又走回了窗边。

红烛依旧燃烧,只是房间里的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冰冷。

一个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月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躺在软榻上,背对着他,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楚清欢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她能感觉到萧景琰一直站在窗边,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听到他走到床边躺下的声音。

她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楚清欢,从今天起,你的心里就不要再有什么情爱痴缠了。你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助萧景琰登基,然后拿到那份属于你的自由。从此以后,你只为自己而活。

窗外的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楚清欢的人生,也在这一夜,彻底拐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2

晨光初现时,楚清欢被铜镜边缘的寒光刺醒。软榻上的锦被不知何时滑落,露在外面的肩颈结着层细密寒霜。

她支起上身时,听到骨骼发出细碎声响,昨夜僵持的坐姿到底还是烙下了痕迹。

"太子妃醒了?"宫女捧着青瓷水盆进来,见她赤足站在冰冷金砖上,惊得水盆险些脱手。

水汽氤氲中,楚清欢看见镜中人眼底的青黑,像极了北境未化的积雪。

"伺候更衣。"她声音哑得像是吞过砂纸,昨夜强装的镇定在破晓时分溃不成军。

铜镜映出背后的雕花屏风,昨夜萧景琰就是在那屏风后和衣而卧,晨起时连道别的动静都欠奉。

珠钗刚掠过耳畔,殿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

楚清欢捏着发簪的指节骤然收紧,那串铃音她在镇国公府听过千百遍——是她母亲的心腹张嬷嬷,此刻竟追到了东宫。

"大小姐!"张嬷嬷推开拦路的宫娥,鬓边的银簪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她袖口沾着赶路的风尘,原本熨帖的旗头斜在脑后,显然是得了消息就策马奔来。

楚清欢望着她怀中那个眼熟的紫檀木匣,喉间泛起腥甜。

"嬷嬷怎么来了?"她抬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凤冠,发簪却在这时"咔"地一声折成两段。

断裂的象牙簪尖划过掌心,血珠沁出来,滴在石榴红的嫁衣上,倒比绣样还要鲜活。

张嬷嬷扑通跪在金砖上,木匣应声打开。

里面横陈的不是补品,而是三支箭羽,箭尾还缠着北境特有的狼毫——那是楚家军报的信物。最上面那支箭杆刻着个"急"字,入木三分。

"老夫人今早去佛堂抄经,发现公子留在窗台上的箭书。"张嬷嬷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北境三日前遭突袭,镇国公爷......"她说到这里突然噎住,颤抖的手从匣底抽出片染血的铠甲,"这是从溃兵身上寻到的。"

铁锈味猝不及防钻进鼻腔,楚清欢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梳妆台上。

鎏金妆盒轰然落地,胭脂水粉泼洒一地,倒像场提前上演的葬礼。

她死死盯着那片铠甲——左胸位置有月牙形的护心镜,是母亲十年前亲手为父亲打造的生辰礼。

"公子带着亲兵追上去了。"张嬷嬷膝行半步,死死攥住楚清欢的袍角,"老夫人说,如今只有太子殿下能动用京畿大营......"

"京畿大营?"楚清欢猛地发笑,眼泪却争先恐后滚出来。

她想起昨夜萧景琰站在窗前的背影,想起他说"不过是场交易"时冰冷的侧脸。

狼毫箭羽在匣中轻轻颤动,像在无声嘲笑着她昨夜那场荒唐的盟约。

殿外突然传来靴底叩击地面的声响。楚清欢猛地回头,看见萧景琰穿着朝服站在晨光里,玄色广袖上还沾着夜露。

他身后跟着的宫娥捧着空置的食盒,显然是刚从偏殿过来——竟连虚与委蛇的早膳都吝于施舍。

"太子殿下。"楚清欢突然弯腰拾起地上的象牙断簪,血色顺着簪尖滴在金砖上,晕开细小的梅朵,"臣妾要去北境。"

萧景琰的目光掠过木匣里的箭羽,眉头瞬间锁成死结。

他上前两步握住她手腕,指腹正好按在那道新鲜的伤口上:"糊涂!北境现在是是非之地。"

"我父亲还在那里。"楚清欢挣开他的手,血珠蹭在他明黄的腰带襻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殿下不是要兵权吗?镇国公府的兵符,此刻就在北境的狼山关。"

萧景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楚清欢掌心蜿蜒的血迹,突然想起昨夜她签下盟约时决绝的眼神。

晨光从雕花窗棂斜切进来,将两人的影子钉在金砖上,像极了祭坛上待宰的羔羊。

"你想清楚了?"他声音压得极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此刻离京,就是公然抗旨。"

楚清欢突然笑出声,染血的断簪在指尖转出冷光:"殿下忘了昨夜的盟约?臣妾助您登基,您许臣妾自由。如今......"她顿了顿,将断簪狠狠摁进木匣,"就请殿下先付些定金。"

张嬷嬷突然惊恐地瞪大双眼。楚清欢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见萧景琰腰间那枚螭龙玉佩下,露出半片熟悉的月白色衣角——那是宫女才会穿的素色宫装,昨夜分明没有女子来过这里。

萧景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晨光中,楚清欢看见他广袖下的手指猛地攥紧,锦缎被掐出深深的褶皱。

空气里弥漫着胭脂、血腥与龙涎香混合的诡异气息,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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