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他又回来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从床上惊醒,冷汗浸透睡衣。窗外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惨白的线。我盯着那道光线,直到眼睛发酸,才确认自己已经回到现实。
可梦里的触感太真实了——他的手指擦过我的手腕,温度灼人。
这个梦已经持续三个月。
每次都是同样的场景:初二的教室,午后的阳光斜照在黑板上,粉笔灰在光柱里浮动。他坐在我斜前方,低头写字时后颈的棘突清晰可见。我盯着那道弧度发呆,突然他转过头,对我说:"作业借我抄一下。"
梦里的我知道这是梦。因为现实中,他从未主动和我说话。
但我还是把作业本递过去。他的指尖碰到我的,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然后梦就醒了。
上周的梦更过分。
他站在校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两瓶冰镇可乐。瓶身的水珠滚下来,沾湿他的袖口。"给你。"他说,声音比记忆中低沉。
我伸手去接,可乐瓶却突然变成一捧玫瑰。鲜红的花瓣间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毕业快乐。"
醒来后,我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小时呆。毕业那天,他确实给了周媛一捧玫瑰。而我收到的,只有班主任发的毕业证书。
昨晚的梦开始变得恐怖。
我们并肩走在放学路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停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绳结——和我当年没送出去的那条一模一样。"其实我一直知道。"他说,眼神温柔得让我心慌。
我想逃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的脸突然贴近,近到能数清睫毛。"但你为什么不早说?"这句话变成锋利的刀,直接捅进我的胃。
没有血,只有剧烈的绞痛。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腹部裂开一道口子,里面塞满了没寄出的情书、橡皮屑和他用过的草稿纸。
我开始害怕睡觉。
床头柜上摆着安眠药,但我一片都不敢吃。医生说这是焦虑症的躯体化症状,开了一堆药,却治不好我的梦。
李梦说这是执念未消。她建议我去找他问清楚,哪怕被拒绝也好过自我折磨。
我摇头。
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
前天夜里,梦魇升级了。
他坐在钢琴前弹《梦中的婚礼》,我站在旁边拉小提琴。演奏到高潮时,他突然停下,转头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首曲子吗?"
不等我回答,观众席的灯骤然亮起。周媛穿着婚纱走过来,把捧花塞进我怀里。"祝福我们吧。"她笑着说。
我低头看手里的花,发现是纸折的,每一片花瓣上都写满了"自作多情"。
现在我把睡眠时间压缩到四小时。
咖啡因让我的手不停发抖,但至少能保持清醒。书桌上摊着《梦的解析》,弗洛伊德说反复出现的梦是潜意识在试图完成某个未竟的心愿。
可我的心愿是什么?
是听他亲口说"我知道"?
是让他承认曾经有过片刻的心动?
还是彻底死心?
昨晚的梦有了新变化。
他站在河边,手里拿着那个缠满胶带的月饼盒。"为什么要扔掉?"他问,声音带着真实的困惑。
我想解释,却发不出声音。
他突然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草稿纸、号码牌、薄荷糖,还有那本写满"今日无事"的日记。
"你看,"他指着日记本,"你明明什么都记得。"
然后他当着我面,把盒子扔进河里。
今早刷牙时,我发现牙龈在流血。
镜子里的人眼圈青黑,嘴角还沾着牙膏沫。我盯着自己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
我恨的不是梦,而是梦里那个依然期待的他。
现在是凌晨两点零八分。
我坐在书桌前写这段文字,台灯的光照在毕业照上。照片里的他站在光里,我隐在暗处,之间隔着无数个举起的手臂。
再过一小时,我又会入睡。
也许今晚的梦里,他终于会说出那句——
"我从未爱过你。"
这样,我就能彻底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