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滴答滴答走着,我偷偷瞟向教室后排的挂钟,小腿肚像被蚂蚁啃噬般又酸又胀。刘老师扫视我们四个罚站的小家伙,嗓音淡淡:"回座位吧。"
我偷偷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脚,脚底像是被无数小蚂蚁啃咬似的,一阵阵酸爽从脚底板直窜到小腿肚。许然直接"哎哟哟"地叫出声来:"我的脚!小满快快来扶我!"她朝我伸出胳膊,圆圆的脸皱成一团。
我刚想迈步,一阵酸麻让我差点跪下去。就在这时,许然旁边的许桉——她的双胞胎弟弟——已经利落地扶住了自己姐姐的胳膊。"别闹了。"他轻声说
许桉扶着许然往座位走,经过我身边时,那双藏在眼镜后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我正想逞强自己走回去,贺青却挡在了我面前。
贺青歪着头看我,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让人又爱又恨的坏笑。"小菜鸡,"他用口型对我说,眉毛挑了挑,做出要走的姿势却又故意停下,分明是在等我求他。我太熟悉他这个表情了——从幼儿园开始,每次他想让我服软都是这副模样。
贺青挑眉说 :"求本少爷帮忙呀?我勉为其难..."我没理他,攥紧校服裙摆往座位挪。贺青的笑容僵在脸上,气鼓鼓地哼了声,却还是磨磨蹭蹭跟了上来
就在这时,已经送许然回到座位的许桉又折返回来。他摘下那副总是滑落的眼镜,别在胸前的口袋上,然后向我伸出手:"我扶你。"
我愣住了。摘下眼镜的许桉像是变了个人——他的眼睛出奇地漂亮,不是女孩子那种柔美的漂亮,而像是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星,让人移不开视线。
谢谢..."我小声说,把手放在他掌心。许桉的手很温暖,指节分明,完全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总是汗津津的。我的心突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余光里,我看见贺青僵在原地,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声抗议或是做鬼脸,只是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走回座位,重重地坐下。
许桉把我送到座位后,轻轻点了点头,回到我正后方的位置。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铅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我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贺青——他坐得笔直,下巴微微抬起,眼睛死死盯着黑板,好像那上面写着世界上最有趣的数学题。没有表情的贺青看上去陌生极了,他天生的眼尾上挑此刻显得格外凌厉,像只随时准备扑击的小猎豹。
很不好惹的样子,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我和贺青也没再说一句话。
收拾书包时,我感觉他的低气压像一团沉甸甸的乌云笼罩在旁边。我偷偷瞄了他好几眼,他还是脸绷得紧紧的,嘴角微微向下抿着,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熟人最好也别惹我”的气息。我心里有点发堵,我抿抿唇,也板着小脸,默默收拾东西。
路上空气安静得只剩下脚步声和远处其他同学的嬉闹。我偷偷瞄了他好几次,那张总是带着坏笑的脸现在绷得紧紧的,嘴角向下撇,浓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平时亮晶晶的眼睛,只留下一点上挑的眼尾,显得有点凶,又有点……委屈?我的心像被小羽毛挠了一下,有点不安。虽然觉得他莫名其妙,但看他这副“全世界都欠我”的模样,我那点自尊心还是败给了习惯性的心软。
“贺青……”我终于忍不住,轻轻拽了拽他的书包带子,小声问,“你怎么了?”
他也猛地停下,动作快得像按了暂停键。他倏地扭过头,那双平时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此刻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有种我从没见过的执拗和认真,还有点……受伤?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有点紧绷地问:“宋满,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我完全愣住了,一头雾水。“当然是啊!”我脱口而出,心里更奇怪了,“这还用问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贺青脸上那层厚厚的冰壳“咔嚓”一声碎裂了。刚才还绷紧的下巴线条立刻柔和下来,紧抿的嘴角像被阳光融化的冰棱,一点点向上弯起。他整个人仿佛从阴冷的冬天一下子跳进了暖洋洋的春天。
贺青紧绷的小脸瞬间像被阳光融化的冰,那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噗”地一下散了。他几乎是立刻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攥住。他的手心有点汗湿,但抓得很用力。
“这就对了!”他晃着我们牵着的手,下巴扬得高高的,像只骄傲的小公鸡,“有我这样的朋友,你就该满足啦!” 他紧接着又飞快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含含糊糊的,“……只有我……”
“嗯?你说什么?”风把他最后几个字吹散了,我没听清。
贺青像是被提醒了,立刻收起笑容,又摆出那副严肃的小大人表情,一本正经地“教育”我:“宋满,你不可以让除了我以外的男生拉你的手!这是不对的!” 他顿了顿,强调道,“老师说了,男女有别!”
我刚想反驳“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而且许桉只是帮忙……”,贺青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立刻抢着说,
语气斩钉截铁:“好朋友也不行!许桉他也是男生!”
他挺起小胸脯,脸上那点别扭的骄傲又回来了,眼睛亮得惊人,宣布所有权似的,“我不一样!我是你‘唯一’的!
” 他特意重重地强调了“唯一”两个字,仿佛这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头衔。看着他这副理直气壮又带着点幼稚独占欲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他冷脸而产生的小疙瘩,不知怎么就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算了,跟这个从小霸道惯了的家伙讲道理,只会让他更来劲。
“行行行,” 我拖长了调子应着,任由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往前走,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悄悄弯了起来。夕阳的暖光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也落在他终于不再紧绷的、重新焕发神采的侧脸上。
好吧,唯一就唯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