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沈漾腿更舒服”像根针,狠狠扎了我一下。看着他决绝转身的背影,刚才吼出来的“不喜欢”带来的短暂发泄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恐慌和委屈,酒精也压不住了,鼻尖猛地一酸。
“贺青!”我带着哭腔喊他名字。
他脚步顿住了,却没回头。
沈漾一看这修罗场要炸,求生欲爆棚,赶紧把我往外推,动作带着点慌乱的绅士,尽量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快起来吧!算我求你了!青哥!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对天发誓!我跟宋满妹妹清清白白!她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他一边说一边把我扶正站好,自己蹭地跳起来,离我八丈远,双手高举作投降状。
贺青这才缓缓转过身。他没看我,冰冷的目光扫过沈漾,带着审视和警告。沈漾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赔笑:“真的!青哥!我哪敢啊!就是开个玩笑逗逗她,谁知道她喝多了反应这么大……” 他声音越来越小。
贺青没理他,视线终于落回我身上。我摇摇晃晃地站着,眼眶发红,头发也乱了,看着狼狈又可怜。他眼神深不见底,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复杂,我看不懂,只觉得比刚才的冰冷更让人难受。
他没说话,只是两步跨到我面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弯腰,一手穿过我的膝弯,一手箍住我的后背,猛地发力——
“啊!”我惊呼一声,天旋地转!
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他像扛麻袋一样,结结实实地扛在了肩上!胃部被他坚硬的肩膀顶得一阵翻涌。
“贺青!你放我下来!混蛋!你干嘛!放我下来!”我瞬间炸了,又羞又怒,手脚并用地扑腾,拳头捶打他的后背,腿胡乱踢蹬。酒吧里的人都看过来了!
“闭嘴!”贺青低吼一声,声音压抑着怒火。他箍着我后背的手臂像铁钳一样收紧,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啪”一声,重重拍在我因为挣扎而撅起的屁股上!
清脆响亮!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感和前所未有的羞耻感瞬间席卷全身!“贺青!你王八蛋!你敢打我!”我气得声音都带了真哭腔,挣扎得更厉害了。
“再动一下试试?”他声音冷得像冰,扛着我大步流星地就往酒吧外走,根本不管周围的目光。他脚步很稳,但扛着我的手臂肌肉绷得死紧,显露出他此刻极不平静的内心。“再喊一句,我就把你扔路边水沟里醒醒酒!”他恶狠狠地补充,毒舌功力全开。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又气又委屈,加上胃被他肩膀顶得难受,酒劲也一阵阵上涌,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只剩下小声的呜咽和抽噎。
他扛着我走出酒吧喧闹的大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我像条死鱼一样挂在他肩上,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蹭在他后背的T恤上。
走了一段路,远离了酒吧的喧嚣,周围安静下来,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和我压抑的抽泣声。
也许是夜风吹散了点酒意,也许是刚才那番折腾耗尽了力气,我的脑子突然前所未有地“灵光”了一下。一个荒谬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试探地开口,声音因为倒挂而有点瓮声瓮气:
“贺青……”
“嗯?”他应了一声,脚步没停,声音依旧硬邦邦的。
我努力仰起一点头,想去看他的侧脸,但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我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残留的醉意: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能明显感觉到扛着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箍着我后背的手臂力道猛地加重,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他脚步也顿了一下,虽然只有短短半秒,但异常明显。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直跳,等着他的回答。
然后,我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其短促、极其冰冷、带着浓浓嘲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嗤笑。
他微微侧过头,终于让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很凶的眼睛,在昏暗的路灯下,映着一点微弱的光,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慌乱或温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点厌烦的漠然。
他斜睨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薄唇轻启,吐出两个清晰又残忍的字:
“有病。”
……
“哦。”我所有的勇气和期待,瞬间被这两个字砸得粉碎。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噗”地一声彻底熄灭了。原来……真的不是啊。是我自作多情了。真可笑。
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比刚才在酒吧里更甚。我瞬间安静了下来,连抽噎都止住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认命地趴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贺青似乎也没想到我突然这么安静,扛着我的动作都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更加大步地往前走。箍着我的手臂依旧很紧,却不再那么用力到发痛。
夜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我闭上眼睛,把脸埋在他带着汗味和薄荷味(等等,薄荷味?)的后背衣服里,眼泪无声地流得更凶了。
原来不喜欢啊。
我趴在他背上越想越委屈,眼泪止不住,把他后背衣服洇湿了一小块。
他脚步顿了一下,语气带着点嫌弃和不确定:“喂,宋满?”
我没吭声,把脸埋得更深。
他声音提高了点,带着点恼:“你是不是流哈喇子到我后面了?湿乎乎的!”
这离谱的质问瞬间把我从悲伤里拽出来,气得我立刻抬起头怼回去:“你才流哈喇子!你全家都流哈喇子!” 声音带着没藏住的哭腔。
贺青不说话了。他沉默地又走了几步,脚步明显放慢了点。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点试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你哭……是因为我说不喜欢你?”
被他直接戳破,我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恼,立刻口是心非地大声反驳:“谁哭了!少自作多情!你不喜欢我才好呢!反正我也一点都不喜欢你!”
话一出口,我俩都沉默了。空气死寂,只剩下他沉重的脚步声和我压抑的呼吸声。刚才那点微妙的、试图沟通的气氛,被我亲手砸得粉碎。
一路无话走到我寝室楼下。他把我放下来,动作有点粗鲁。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上去吧。”他声音干巴巴的,没什么情绪。
“嗯。”我应了一声,转身就往楼里冲,生怕慢一秒眼泪又要掉下来。
身后没有脚步声,他也没像以前那样确认我进楼。我跑到楼梯拐角,偷偷往外看。昏暗的路灯下,他已经转身走了,背影很快融进夜色里,消失不见。
那之后,好几天没见到贺青。他没来找我,也没发消息。我憋着一股气,也不想主动找他。
周末回家,习惯性地看向隔壁贺青家的窗户。黑漆漆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
吃饭时,我忍不住问我妈:“妈,贺青家……最近没人啊?”
我妈正给我夹菜,一听这话,立刻放下筷子,一脸愤愤不平:“别提了!贺龙那个杀千刀的!搞外遇被青子他妈抓个正着!他妈气得不行,前几天直接带着青子回娘家了!什么时候回来?谁知道!摊上这么个爹,造孽哦!真是的本来还挺羡慕她们两口子的没想到唉。” 我妈还在那絮叨贺青爸的不是。
我却愣住了。回……回娘家了?他妈妈带着他走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连说都没跟我说一声?心里那点赌气瞬间被巨大的失落和一丝恐慌取代。他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隔壁一直空着。我点开贺青的微信,聊天框还停留在他扛走我那天之前。我手指悬在屏幕上,打打删删。
“喂,死哪去了?”
“你妈家……还好吧?”
“什么时候回来?”
“真不回来了?”
“贺青?”
消息一条条发过去,像石沉大海。对话框安安静静,再也没有亮起过“对方正在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