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贺青就像人间蒸发。

我去找沈漾，他当时正被医学院的课业折磨得焦头烂额，粉毛都蔫了几分。听到我问贺青，他也是一脸茫然加担忧：“青哥？他……他就走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挺沉的，就说家里有事，得离开一阵子。还特意交代我一句，‘看着点宋满，别让她又乱吃东西把自己送进医院’。” 沈漾挠挠头，看着我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难得收起嬉皮笑脸，叹了口气，“宋满，你也别太……那啥。青哥他……他肯定有他的难处。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带着点探究，“你……是不是真喜欢他啊？”

沈漾的话像针，扎在我心口最软的地方。贺青走了，连一句告别都没有，却还记得叮嘱别人看着我？这算什么？可那句“喜欢他吗”，我却再也无法像五年前在酒吧那样，用愤怒和口是心非去掩盖。我只是沉默地低下头，感觉喉咙堵得发紧。

沈漾看我这样，也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有事随时找我。”

贺青就这样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微信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我发出去的一条条消息，从最初的质问、担忧，到后来的茫然、倾诉，最后只剩下节日里一句句石沉大海的“新年快乐”、“生日快乐”，像投向深海的漂流瓶，杳无音讯。我妈也只知道贺家彻底搬走了，贺龙不知所踪，贺青和他妈妈再没回来过。

五年时光，足以改变很多。

我大学毕业，没去挤那些光鲜亮丽的写字楼，反而拿出积蓄，加上许然死皮赖脸非要“入股”，在我们大学城附近一条安静的巷子里，开了一间小小的宠物店，叫“毛茸茸星球”。许然毕业后进了一家设计公司，风风火火，跟我合租在宠物店楼上的小公寓里。

我穿着印着猫爪印的宽松围裙，头发随意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168的身高，骨架匀称，算不上瘦削，是那种带着点肉感的微胖，该有的曲线一分不少。长期和猫猫狗狗打交道，让我身上有种温吞的柔和感。

脸上常年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高度近视让我的眼神显得有些朦胧，柳叶眉下，一双杏眼，一只双眼皮，一只单眼皮，左眼睑下方那颗小小的黑痣，在低头看小动物时格外明显。左脸颊那个小小的梨涡，只有在我真心笑起来时才会浅浅浮现。

唇色总是偏淡，显得有些苍白。摘掉眼镜，画上精致的眼线和口红，许然总说我像换了个人，气场瞬间变成冷艳御姐，可惜我大多数时候表情都是淡淡的，没什么波澜。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追。但我似乎对恋爱这件事提不起太大兴趣。

许然说我“佛系”，沈漾（没错，他真成了妇产科医生！穿着白大褂人模狗样，但粉毛是染不回去了，改成了更低调的亚麻灰）则总是一脸高深莫测地说我“心里有人”。

我每次都懒得反驳。等谁？找谁？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会点开微信里那个沉寂已久的对话框，播放唯一收藏的那条语音。那是五年前过马路时

，他凶巴巴地吼我：“看路都不会，笨死你算了！”

电流声混杂着他少年时特有的、带着不耐烦又藏着关心的嗓音。听着听着，心里某个角落就空落落的发疼。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在酒吧，或者更早之前，我勇敢一点，告诉他“我喜欢你”，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不辞而别？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深的无力感压下去。算了……人都不知道在哪。

许桉这些年发展得很好。名校毕业，一路做到了一家知名科技公司的高管，精英范儿十足，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比少年时更加深邃沉稳。他一直没放弃。工作再忙，也会抽空来宠物店看看，有时是送些小动物需要的药品补给，有时只是带杯热饮，安静地坐在角落看我忙碌，偶尔逗逗店里的猫狗。他的追求是润物细无声的，带着成年人的体面和克制。

许然自然是极力撮合，总在我耳边吹风：“我弟多好啊！！又帅又有能力还专一！这么多年心里就装着你一个！宋满你考虑考虑嘛！肥水不流外人田！”

连沈漾来店里溜达（名义上看猫，实则八卦），看到许桉在，也会挤眉弄眼地暗示：“哎哟，许总又来视察工作啊？我们宋老板行情就是好！”

我对许桉始终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距离。感激他的好，但无法回应。那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占满了，又好像空荡荡的，再也装不下别人。

日子像溪水一样平静流淌。我以为关于贺青的一切，都已被时间封存在记忆深处。

直到一个普通的下午。

阳光透过“毛茸茸星球”的大玻璃窗，洒在干净的地板上。我正蹲着给一只新来的小奶猫喂羊奶粉，许然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跟我讲她刚接的一个奇葩客户。沈漾突然推门进来，白大褂还没来得及脱，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激动、忐忑和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

“宋满！”他声音有点发紧。

“干嘛？又有流浪猫需要救助？”我没抬头，专注地擦着小奶猫沾了奶渍的嘴巴。

“不是……”沈漾深吸一口气，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阳光被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部分，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一种久违的、几乎让我窒息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缓缓抬起头。

逆着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那里。简单的黑色T恤，勾勒出宽肩窄腰的线条，比五年前更结实挺拔。时光似乎对他格外温柔，褪去了少年时那份外露的锋利和青涩，沉淀下更深的沉稳和内敛。下颌线依旧清晰，只是轮廓更加硬朗。眉眼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眼神更深邃，像蕴藏了无数故事的深海，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沉淀下来的成熟魅力。帅得依旧极具攻击性，却多了几分沉静的迷人。

是贺青。

五年时光，一千八百多个日夜的空白，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我手里的奶瓶“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温热的羊奶溅湿了我的裤脚。我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门口，眼镜滑到了鼻尖都忘了扶。

空气仿佛凝固了。店里只剩下小奶猫细弱的叫声。

许然也惊呆了，捂着嘴，看看贺青，又看看我，最后目光落在沈漾身上，眼神里充满了“你搞什么鬼”的质问。沈漾对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眼神却紧紧盯着我和贺青，那表情，活脱脱一个等待大结局的狂热CP粉——即使他现在是许然的男朋友。

贺青的目光，穿越五年的光阴，精准地落在我脸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有太多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低沉的、带着沙哑磁性的：

“好久不见，宋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