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

晨光刺破云层时，玄烨已在书房内反复研读林悦带回的田契文书。案头摆着太后昨夜送来的密信，字里行间暗示着平远侯势力已在朝中盘根错节。当林悦踏入书房，正撞见玄烨将一卷泛黄的卷宗重重拍在桌上。

“城西米铺的掌柜招了，河工银分三次汇入平远侯私账。”玄烨指尖划过账簿上的密押印记，“但这些证据还不够扳倒他。”他抬眸望向林悦，见她发间随意插着木簪，衣摆还沾着前日混战的泥渍，心头莫名泛起一丝疼惜。

林悦将一叠信笺掷在案上，纸张边缘带着火烧的焦痕：“这是王御史与平远侯的密信，原本藏在他小妾的胭脂盒夹层里。”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寒光，“可惜他们发现得及时，烧了大半，只留下这些残页。”

玄烨展开信纸，残损的字迹拼凑出“林氏父子必除”“太后寿礼”等字句。他突然想起太后曾隐晦提及，今年寿宴的翡翠屏风正是平远侯所赠。目光扫过林悦单薄的身影，他沉声道：“明日随我进宫，面见圣上。”

次日金銮殿上，平远侯跪在丹墀下，依旧神色倨傲：“陛下，臣弟弹劾林正清，皆是为江山社稷。这些所谓‘证据’，不过是王府与林家狼狈为奸的构陷！”他转头望向玄烨，眼中闪过阴鸷，“王爷身为皇亲，却私查朝臣，莫不是觊觎......”

“够了！”玄烨跨步出列，将一摞账册呈给御前，“臣弟恳请陛下查验城西米铺的往来账目，以及王御史小妾的首饰典当记录。”他余光瞥见林悦攥紧的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中愈发坚定。

就在此时，刑部尚书突然出列：“启禀陛下，臣昨日收到匿名信，揭露工部侍郎周明远篡改河工账目！”朝堂顿时哗然，平远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悦望着阶下众人，突然想起三日前那个雨夜，她在周府后巷截获的那封写给平远侯的密信——原来玄烨早已暗中安排刑部介入。

退朝后，玄烨在御花园拦住林悦：“明日再审，本王需要你......”

“王爷不必费心。”林悦侧身避开他递来的披风，“只要能救父亲，林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她转身时，玄烨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林悦，你何时才能明白......”

“明白什么？”林悦猛地回头，眼中泛起泪光，“明白王爷的突然示好？还是明白您为何突然对林家的案子如此上心？”她甩开手，大步离去，却未看见玄烨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动。

第三日庭审，林悦捧着从工部库房偷出的原始河工图纸踏入大理寺。当她将图纸与伪造账册对比，指出上面石料用量的明显差异时，平远侯终于按捺不住：“你一介女流，竟敢......”

“侧妃娘娘不是也常出入平远侯府？”林悦突然转身，望向旁听席上的柳如烟，“听闻半月前，您还送去了西域进贡的夜明珠？”庭内一片哗然，柳如烟脸色煞白，踉跄着抓住椅背。

玄烨适时呈上王御史小妾的证词，以及周明远亲笔写下的供状。当平远侯终于瘫倒在地时，林悦只觉双腿发软，险些站立不稳。恍惚间，她听见玄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林悦，撑住。”

大牢内，林正清见到女儿时，白发凌乱，却依旧挺直脊梁：“傻丫头，何苦冒险......”

“父亲一生清正，女儿怎能让您蒙冤！”林悦扑进父亲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囚服。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头看见玄烨立在牢门外，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三日后的庆功宴上，圣上亲自为林正清官复原职。林悦望着父亲与同僚谈笑风生，心中却无半分喜悦。直到玄烨端着酒杯走来，她才淡淡道：“多谢王爷相助，林悦记下了。”

“只是记下？”玄烨凝视着她，目光灼灼，“那日在马车里，你说只要父亲清白。如今心愿已了，可否......”

“王爷言重了。”林悦放下酒杯，起身福了福身，“林悦一介女流，只愿守着家人平安度日。至于其他......”她转身离去，裙摆扫过玄烨的袍角，“还望王爷莫要再提。”

玄烨望着她消失在回廊尽头，手中的酒杯微微发颤。远处传来丝竹之声，却盖不住他心底那声叹息。他知道，这场为她披荆斩棘的征战虽已落幕，可真正的战场，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