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雪下得毫无征兆。
我勒紧登山绳,看着前面解雨臣的背影。他走得轻松得像在逛自家后花园,而我每走一步,军靴就陷进半尺深的雪里。
"还有半小时路程。"带路的张家人回头说。这人自称张海客,从见面起就不断用余光打量我,特别是我藏在手套下的右臂。
三天前那场"血脉觉醒"后,我身体发生了诡异变化。今早梳头时,发现发尾竟透着暗红,像染了血。更可怕的是昨晚做噩梦,醒来时整张床单都被烧出了人形焦痕。
"当心脚下。"解雨臣突然拽住我。前方出现一道裂缝,深不见底,宽约两米。
张海客轻松跃过。解雨臣正要如法炮制,我拉住他:"不对劲。"
裂缝边缘太整齐了,像被什么利器切开。我蹲下抓了把雪,在掌心搓开——雪里混着极细的青铜粉末。
"二小姐好眼力。"张海客似笑非笑,"这是'门栏',过了这道缝,才算真正进入张家地界。"
他从怀里掏出个青铜铃铛,轻轻一晃。裂缝下的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绿点,像突然睁开的眼睛。我后背一凉,那分明是成千上万只青铜铃铛,悬挂在看不见的丝线上。
"解当家的请留步。"张海客拦住要跳的解雨臣,"族长只见二小姐一人。"
解雨臣眯起眼:"这不在约定中。"
"族长说..."张海客看向我,"'凤凰浴火时,麒麟方现身'。"
我右臂突然刺痛。这句话像钥匙,瞬间打开了解雨曦记忆里某个上锁的匣子——那是六岁的她躲在书房柜子里,偷听父亲与神秘客人的对话:
"...双血相融之日,青铜门开之时..."
我猛地抬头:"带路。"
解雨臣扣住我手腕:"你确定?"
"哥,记得家里密室那箱战国帛书吗?"我压低声音,"最底下那份,画着青铜门和两只神兽。"
他瞳孔微缩,最终松开手:"活着回来。"
跳过裂缝的瞬间,我耳边响起无数窃窃私语,像那些铃铛在说话。张海客在前方引路,我们沿着陡峭山脊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个洞口。
洞口呈完美的圆形,边缘镶嵌着青铜兽首。最古怪的是,明明没有光源,洞里却泛着幽蓝光芒。
"到了。"张海客侧身让开,"族长在里面等您。"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洞内温度骤升,岩壁上布满人工开凿的痕迹,每隔十步就有一个青铜灯台,燃着青色火焰。
通道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央矗立着半扇青铜门——确切地说,是嵌在岩壁里的门框,门体本身不知所踪。
门前站着个人。
黑色冲锋衣,身形修长,戴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身,面具眼洞后是一双令我呼吸停滞的眼睛——瞳色极浅,像冰封的湖。
"解雨曦?"声音透过面具传出,雌雄莫辨。
我故意慢悠悠摘下手套:"张家族长亲自迎接,真是荣幸。"
"手。"对方简短命令。
我伸出右手,那人一把扣住我手腕。接触的刹那,我右臂纹路突然发烫,对方也明显一僵。面具人猛地撩起我袖子,当看到那片赤红纹路时,我听见他——或者说她——呼吸乱了。
"果然是你。"她松开手,"解家二小姐,身怀凤凰血脉。"
我挑眉:"那您怎么称呼?总不能一直叫'张家族长'吧?"
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张海凰。"
名字出口的瞬间,岩壁上的青铜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青铜门框发出嗡鸣,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发光纹路。我右臂像被烙铁烫着,疼得踉跄后退。
"退后!"张海凰厉喝,同时腰间寒光一闪,一柄黑金古刀已握在手中。
青铜门框里突然涌出黑雾,凝结成三条碗口粗的触须朝我们袭来。张海凰刀光如电,斩断最先袭来的两条,第三条却直取我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我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凤凰纹路迸发出刺目红光。指尖触到黑雾的瞬间,那东西发出尖啸,像被火烧般蜷缩后退。
"别让它回去!"张海凰喝道。
我本能地扑向黑雾,双手抓住那截触须。掌心传来剧痛,红光顺着我的手臂蔓延到黑雾上,像火线般一路烧向门框。整个石室剧烈震动,门框上的纹路一个接一个熄灭。
最后一丝红光消失时,我瘫坐在地,冷汗浸透后背。右臂纹路颜色变深了,像吸饱墨的毛笔。
"凤凰火..."张海凰收起刀,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你能烧毁'祂'的触须。"
我喘着气抬头:"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
她没回答,而是弯腰捡起从门框上掉落的碎片——和我家密室里那片一模一样。
"你见过这个。"她用的是肯定句。
我正想回答,石门突然被撞开。三个持刀的黑衣人冲进来,刀尖直指张海凰。
"叛徒!"为首者怒吼,"私启青铜门,按家规当诛!"
张海凰刀都未出,仅用刀鞘就格开第一波攻击。但三人配合默契,很快将她逼到墙角。我看准时机,抄起地上的青铜灯台砸向最近那人的后脑。
灯台在离他三寸处被无形屏障弹开。
"没用的。"张海凰一个后翻躲过横劈,"张家内斗,外人插手只会——"
她话没说完,我右臂再次发烫。这次我没抵抗那股冲动,任由热流涌向指尖。最靠近我的袭击者突然僵住,惊恐地看向我发光的手臂。
我箭步上前,右手成爪直取他咽喉。在即将接触的瞬间,那三人像被无形大手拍中,同时飞撞到墙上。
石室一片死寂。
张海凰缓缓站直身体,面具转向我:"你..."
"我好像能控制你们的...血脉?"我低头看自己仍在发光的手。刚才那一瞬,我清晰感觉到三人血液里有东西在回应我的召唤。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张海凰突然抓住我手腕:"走!"
她带着我冲向石室另一侧的小门。穿过曲折的隧道后,我们停在一处悬崖边。月光下,张海凰的面具泛着冷光。
"为什么帮我?"我警惕地问。
她沉默片刻,突然摘下面具。
我呼吸一滞。面具下是张堪称完美的脸,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眉眼如画,但右颊有道浅浅的疤,像白玉上的裂痕。最惊人的是,这张脸和我穿越前三天梦里见过的女子一模一样。
"因为你是唯一能杀死'祂'的人。"张海凰指向我腰间——不知何时,我玉佩上多了道与青铜门框相同的纹路,"凤凰与麒麟,缺一不可。"
远处传来呼哨声。张海凰重新戴上面具:"三天后,老地方见。带上你密室里的青铜片。"
"如果我拒绝呢?"
她转身跃入悬崖下的黑暗,声音随风飘来:"那解雨臣永远别想知道,他父亲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