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古灵阁

穿过破釜酒吧后墙那神奇开启的拱道，喧闹的声浪和奇异的色彩瞬间包裹了哈利和伊洛。海格庞大的身躯像一艘巨轮航行在拥挤的人流中，两个孩子紧紧跟在他身后，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街道两旁林立着奇形怪状的店铺：坩埚店橱窗里陈列着大小不一、闪着铜锡光泽的坩埚；猫头鹰商店里传出阵阵咕咕声和拍打翅膀的声音，各色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家挂着“奥利凡德：自公元前三百八十二年即制作精良魔杖”招牌的店铺显得古老而神秘；魁地奇精品店里，最新型号的飞天扫帚在橱窗里缓慢旋转，引得哈利目不转睛。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新书的油墨香、甘草魔杖的甜腻、堆在路边的桶里散发出的刺鼻魔药材料味，还有一种烤得恰到好处的馅饼香气。

“古灵阁就在前面，”海格的声音盖过了嘈杂，指着街道尽头一座高耸的、歪歪扭扭的雪白色建筑。它在一排店铺中鹤立鸡群，青铜大门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妖精开的银行。比古灵阁更安全的地方可不多——除非你自己家里藏着条火龙！”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们走进了那扇巨大的青铜大门。大门两旁站着两个身影，穿着猩红色的镶金制服。哈利和伊洛好奇地仰头望去——那生物非常矮小，只到哈利腰际，皮肤黝黑，长着一张透着精明的、布满皱纹的脸，尖尖的胡子，手脚又细又长。他们用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腰间挂着的短剑柄，一双双又大又黑、水汪汪的眼睛在他们经过时锐利地审视着，眼神里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

“那就是妖精，”海格压低声音说，领着他们踏上宽阔的白色石阶。

里面是第二道大门，银色的，上面镌刻着文字。伊洛仔细辨认着：

请进，陌生人，不过你要当心

贪得无厌会是什么下场，

一味索取，不劳而获，

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因此如果你想从我们的地下金库取走

一份从来不属于你的财富，

窃贼啊，你已经受到警告，

当心招来的不是宝藏，而是恶报。

“这警告可真够直白的，”哈利小声嘀咕，感觉脖子后面有点发凉。

“妖精对财宝的保护欲可不是开玩笑的。”伊洛轻声回应，心里却对这份冷酷的警告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海格推开了银色大门。他们进入了一个极其宽敞的大理石大厅。大约百十来个妖精坐在一排长长的柜台后面的高脚凳上，有的在用铜天平称量钱币，有的在用目镜仔细检验宝石，有的在厚厚的账本上潦草地书写。大厅里有数不清的门，分别通往不同的地方，许多妖精正领着顾客在这些门里进进出出。

海格带着他们径直走向其中一个空闲的妖精柜台。

“早，”海格对那个妖精说，“我们是来从哈利·波特先生和伊洛·波特小姐的金库里取点钱。”

“钥匙带了吗，先生？”妖精的声音尖细，公事公办。

“带了的，”海格说着，开始在他那些深不见底的口袋里翻找。叮叮当当一阵响后，他掏出了一把小小的金钥匙。妖精接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

“嗯，看起来符合要求。”妖精把钥匙还给他。“我需要另一位授权人进行确认，按照波特夫妇遗嘱的要求。邓布利多教授已经通知过我们了。请稍候。”

海格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很快，另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大、眼神更精明的妖精走了过来。他戴着单片眼镜，仔细打量了哈利和伊洛一番，重点看了看哈利额头上的伤疤，然后才转向海格。

“请跟我来。”第一个妖精说。他和那个年长的妖精一起，领着他们离开大厅，穿过一扇门，进入一条狭窄的石廊。石廊里燃着火把，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石阶。空气变得阴冷潮湿。

“我觉得，我们得坐那个玩意儿下去。”海格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虚，他指了指石廊尽头。

那里停着一种小型的轨道推车。它看起来锈迹斑斑，轨道则通向深不见底的黑暗隧道。

“哦，不……”哈利听到海格小声呻吟了一句。显然，这位半巨人并不喜欢这个主意。

年长的妖精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一辆小推车沿着轨道哐当哐当地驶到他们面前。它小得可怜，尤其是和海格的身躯相比。

“我和波特先生、波特小姐一辆车，”海格果断地说，声音有点发颤，“你们俩……”他指着那两个妖精。

两个妖精似乎毫不介意，动作麻利地跳上了另一辆小推车。海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庞大的身躯塞进第一辆小推车的座位里，哈利和伊洛紧挨着他挤在两边。海格的脸有点发白。

“抓紧了！”领头的妖精提醒道。话音刚落，小推车猛地向前一冲！它沿着迷宫般的隧道疾驰而下，速度快得惊人！隧道七拐八绕，坡度陡峭得吓人。小推车在轨道上疯狂颠簸、急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冷风呼啸着刮过他们的脸颊，吹得哈利和伊洛睁不开眼睛，头发全都向后飞扬。火把的光芒在隧道壁上投下飞速移动的、扭曲跳跃的影子。

“啊——！”哈利忍不住叫出声，一半是恐惧，一半是刺激。

伊洛紧紧抓住车壁冰冷的边缘，胃里翻腾，但翠绿的眼睛在飞速掠过的火光中闪闪发亮。这感觉比骑士公共汽车还要疯狂十倍！

海格紧紧闭着眼睛，巨大的身躯随着小推车的颠簸而剧烈摇晃，嘴里不停地小声念叨着什么，听起来像是“梅林的胡子啊……千万别吐……千万别吐……”

小推车在一个急转弯时几乎要脱轨，车轮擦着轨道边缘发出刺耳的尖叫，然后猛地向下俯冲！他们经过了一个地下湖，巨大的钟乳石和石笋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湖水黑得像墨汁，水面倒映着他们飞驰而过的小小身影。

“妖精们知道这些隧道的每一个弯道！”海格在风声中吼道，眼睛依然紧闭，“即使没有灯！”

小推车终于开始减速，最终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摩擦声和刺耳的刹车声停了下来。哈利和伊洛晕乎乎地从车上爬下来，腿有些发软。海格脸色发青，扶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气，显然惊魂未定。两个妖精却像没事人一样，敏捷地跳下车。

他们面前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请靠近些。”年长的妖精说。他从制服里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金属小棍，在石门上轻轻敲击着，动作复杂而精准。随着一阵低沉的、仿佛岩石摩擦的轰隆声，石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滑开了。

一股陈旧的、带着金属和尘土气息的气流涌了出来。

哈利和伊洛倒吸了一口冷气。

里面是堆积如山的金币！金加隆在妖精手中提灯的光芒下闪烁着温暖而诱人的光芒，像一片小小的金色海洋。金币旁边是同样数量惊人的银西可，以及堆积如小山的铜纳特。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在金币堆后面，他们还瞥见了各种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宝石、古旧的银器、精致的首饰盒，甚至还有一顶镶嵌着巨大蛋白石、看起来属于某个古老王冠的头饰！

巨大的财富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震撼性的。哈利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堆在一起，德思礼家给他的零花钱加起来可能连一个金加隆都换不到。他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伊洛也屏住了呼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波特家族金库的规模，那种冲击力还是让她心跳加速。这不仅仅是“足够上学”的钱，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的巨大宝藏。她下意识地看向哈利，发现哥哥也同样处于震惊之中。

“波特夫妇的遗产，以及布莱克家族部分信托的收益，”年长的妖精用他那尖细、毫无波澜的声音公事公办地陈述道，“由古灵阁妥善保管至今。请自便，波特先生，波特小姐。需要多少，请告知我们。”他递过来两个看起来非常结实的皮袋子。

海格终于缓过劲来，他走上前，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景象，眼睛里也充满了感慨。“好了，孩子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拿吧。别拿太多，够你们买学习用品和一些零花就行。剩下的……安全得很。”

哈利和伊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和一丝茫然。哈利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微微颤抖的手抓了几把金加隆放进袋子，又抓了一些银西可和铜纳特。伊洛也照做了，她挑选的动作更谨慎些，脑中飞快地计算着清单上物品的大致价格。金币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价值感。

当袋子装满了一部分，年长的妖精再次用他那把小棍在石门上敲击。石门缓缓关闭，将那片令人目眩的金光重新锁进了地底深处。

回程的小推车之旅依旧惊险刺激（海格的脸再次变得煞白），但当他们终于重新站在古灵阁那明亮却冰冷的大理石大厅时，哈利和伊洛都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轻松，以及口袋里沉甸甸的、属于他们自己的魔法财富所带来的踏实感。真正的采购，现在才刚刚开始。

“好了！”海格响亮地擤了下鼻子，似乎要把刚才隧道里的恐惧都擤出去，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接下来，咱们先去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给你们买校服！然后嘛……”他朝伊洛眨眨眼，“我想有人已经等不及要去奥利凡德魔杖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