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我去找你。”
正在上班,池骋感受到手机震动。
刚子听到铃声特别,笑着调侃,“呦,几天没见,可算是给你发消息了。”
这几天不知怎的,吴所谓一直没联系过池骋。刚子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私下替池骋调查,发现是他妈妈进了医院,“他妈妈没事儿了吧。”
刚子问池骋时,池骋已将和他说的大差不差的话发送出去。
刚子嘴快,好在脑子转瞬反应过来。
池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白框出现。
消息回复的很快。
“托你的福,没事儿了。”
池骋嘴角微勾。有时间联系他,想必是快出院了。
从他得知消息那天起,医院上下就被池骋打点好了,大到首屈一指的主任医师,小到细致入微的护士。
这些,吴所谓也心知肚明。
“这些天,谢谢你啊。”
此回话一出,池骋略略低头,等嘴角的笑意隐去,他屈指。
手机关机。
刚子顺着他走,“怎么不给个回话。刚刚望眼欲穿,真等来了怎么又不回了。”
池骋抬起右臂。小醋包原本安安静静趴在他手背上眯觉,不知何时顺着池骋的腰,钻到他西裤口袋里。
“你俩不愧是主仆啊。”刚子看到池骋把小醋包拿出来时,他的尾巴还依依不舍的盘着他的手机,“认准一个人,哪怕面都没见音都没听,仅凭一个动静,就能高兴成这样。”
池骋左手食指微微弯曲,指节轻敲小醋包的头。
“你中午饭吃多了。”
刚子见池骋背朝着他,索性翻了个大白眼,在池骋转身回来前早早收好。
“得。是我闲的。”
说是下午五点,池骋四点五十就让刚子出去等着吴所谓。
“为什么是我去?”
刚子并非不愿意,相反,他乐意的不行。只是有些话,有些事,就算是以前的汪硕,他也未曾在池骋身上见到过。
实在难得,也实在不易。
关于吴所谓,他早就调查清楚了,但是池骋不愿意听。如今两个人正处在暧昧期,先不说以后汪硕会不会回来这个隐患,单说吴所谓接近他的目的,绝不清白。
刚子作为跟了池骋这么多年的跟班,深知池骋的脾气。
他越是舍不得,越是用情至深,越是假戏真做,越会被伤害的彻底。
姜小帅何尝不是如此。
但吴所谓去意已决,除了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他不想再说什么。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为师给你……带你远走高飞。
反正天大地大,他也不是第一次走了。
“这里这里。”刚子老远就冲着吴所谓招手。
吴所谓抻了抻衣服,抬手抬腿扫了扫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衣服是他出门时姜小帅亲自为他挑的,香水也是上档次的。发型太贵,他只做了个一次性的。
“池少在楼上,我带你去。”
进了电梯,刚子的目光极为刻意的落在吴所谓手里提着的袋子上。
不会又是玉米棒子吧。
上次池骋一个都没让别人碰,自己哼哧哼哧吃完,晚饭都没让他去买。
吴所谓注意到他的视线,手腕提起。
“哦,这是我妈自己酿的米酒,还有我在商场给他买的礼物,也算是感谢他照顾我妈。”
吴所谓向来节俭,这次也没说假话。
刚子原本半信半疑,可透过透明塑料袋,里面的礼物包装正正贴着,他像看不清都难。
皮鞋。
虽比不上池骋穿的那双,但也算是中档。 要说为什么刚子会认识这个牌子,还要说起他调查的吴所谓过往。
吴所谓大学时谈过女朋友。这是他得到的第一手消息,本还想继续查,却见池骋对此兴趣不大,于是半途而废了。
一次生日,他女朋友就送了他这个牌子的皮鞋。
不算贵,但也不便宜。
也算是有心了。不管以后如何,最起码,此刻池骋的真心没有被辜负。
到了办公室,刚子把吴所谓带进去就走了。
“这次送的什么?”池骋直奔主题。
吴所谓走过去,没先回答他,仍是感谢。
“谢谢这些天你对我妈的照顾。”
不说别的,两个人的感情纵使再多算计,至少,两人对老人都是真心。
“真想感谢?”池骋少见他这副模样,却也不想他一直如此。
说他做这些不是为了吴所谓的感谢是假的。但要说做这些只是为了吴所谓对他如此客套,眼中都是对未来他妈妈生病的担忧。这与池骋的本意完全相悖。
“嗯,真想。”
“那坐这里。”池骋说着,将原本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下,大手拍大腿,下巴一指,动作尽显霸道,脸上却是纵容。
选择权,他不是第一次让出去了。
吴所谓看着他,突然笑了。
“我还以为,你又要说那句话。”
他自顾自拿着礼物,“这是我妈出院后,从杏树下挖出的米酒,很好喝的,就是劲大,你悠着点。”
吴所谓把酒递过去。
池骋没有接,他把手放到吴所谓侧腰处。
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搭上去,然后直视他,眼睛像小醋包般锁定。
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帧表情都定格,尽收眼底,裱框收藏。
吴所谓看了他的手一眼,罕见的也没有动作。他的手依旧举着,“我妈说,一定要让我亲手送给你。”
池骋的手收了一下,很痒,吴所谓躲开一点,池骋又贴上。
他的表情多了一丝难忍,池骋的依旧不变。吴所谓心思深又心思浅。此刻,他猜不透池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该不会。要以此为回报,要我以身相许吧。
还是说,真要我坐到他腿上才满意。
“以后阿姨进医院,我随叫随到。”
没来由的,这一句话,推翻了吴所谓所有的猜想。
泪腺止不住的发痒,吴所谓想要眨眼,却舍不得。
或许是时日经久,他的眼睛,竟也有了几分小醋包看池骋的神韵。
说不上什么,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错了。
吴所谓,不要看了,他说这话,能有几分真心。
吴所谓这人抠门爱记账,唯独此刻,他学会了打分。
至于到底多少,脸颊上的滚烫替他给出了答案。
池骋直到此刻,才终于收紧手掌。
他双腿打开,缓慢的,一步一步的,引导着吴所谓,等他心甘情愿坐在他腿上。
修长的手指曲起,替他抹去眼泪。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容易感动。”
又这么容易哭。
眼泪不能擦,越擦越多。
可池骋不觉得,眼泪这种东西,最是娇贵。如果初见时不安抚好,以后难免成为恶种扎根心底。以后再想见到,再想根除,可谓是天方夜谭。
吴所谓不想池骋看到他这副样子。他趴在池骋肩头,胳膊狠狠的箍着他,不给池骋回头来看他笑话的余地。
可也正因如此,他的动作太大,忘了自己怀里还放着礼物袋子。
于是这么一转身,袋子没了余地,就那样掉下去。
池骋注意力都在吴所谓身上,即使只是伸伸手就能阻止的距离,他也未动。
只一味安抚吴所谓。
宽厚的手掌不再抚摸他的大腿,宽厚的手掌温柔 安抚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子。
这么说也没什么错,吴所谓是他的大宝,既然是大宝,和孩子又有什么区别。
这么想着,二宝也来了。
却不是来争宠的。
小醋包爬到他爹够不到的地方,人人都道蛇是冷血动物,偏偏就是这样一条冷血动物,此刻竟能精准感知到吴所谓悲伤的情绪。
蛇信子分着叉,也想为吴所谓舔去眼泪。这不是他本来就会的。是有一天晚上,池骋抱着他睡觉,但梦里都是吴所谓被他弄哭的情景,池骋哄不好拍不好,只好为他擦去眼泪。
小醋包睡梦中被池骋舔醒,好在只一下。但小醋包在梦里也梦到他遇到了一条很喜欢的蛇,他受了伤,小醋包也哄不好,正不知道怎么办时,他爸给了他答案。
如今吴所谓也哭了,他现学现卖。但现实到底不必梦境。吴所谓哭的伤心,眼泪珠子大,小粗暴的舌头太小,更别说分着叉。
于是没有舔干净,反而滑倒了嘴巴里。
池骋感觉到后,一手把小醋包扯到面前。
“想干什么,小醋包。学人都学不会。”
小醋包扭着身子,吴所谓迅速收拾好眼泪。
他任由驰骋将小醋包放到自己身上,“对了,礼物还没有给完。”
“还有什么?”
当初去吃麻辣烫,他想喝饮料都只能吃冰块,这次虽说照顾了他妈妈,池骋也想不出吴所谓会送他什么。
但无论是什么,他都照收不误。
“这各牌子的皮鞋,以前有人也送给我。当时她吃了两个月泡面才攒下钱来。”
对于岳悦,此时此刻,吴所谓的心里涌起一种难言的情绪。
“你呢?”
池骋两个字把他拉出回忆。
他知道吴所谓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但是眼前,他什么都不想问。
没有什么比一个铁公鸡甘愿拔毛更令人震撼的,更别说他们两个如今彼此清明的关系。
池骋也不是没有说服过自己。就算他拔了又怎么样,人在干大事前,都不计成本。吴所谓敢下大本钱,无非两件事。
要么是为了以后他妈再生病时还有池骋帮衬,要么,就是再演一出苦情计,加深他在他心中的地位。
但无论是哪一种,又或者超乎这两种之外的任何,池骋都可以抛却。
人的眼睛,最能说谎,也最说不了谎。
“我?我没事儿啊,现在不比上学,我有收入,不算拮据。哎呀,没打算跟你说这个的。可不知怎么的……你穿上试试吧。”
池骋点头答应,刚要站起身,吴所谓按住他的脚。
“别动。”
池骋突然升起一种,不可名状的猜测。
在他的内心要爆炸时,吴所谓轻声吐出。
二人不谋而合。
“我来给你穿吧。”
池骋听完的一瞬间,不真切感排山倒海。
吴所谓想要给他脱鞋,还没碰到,池骋就开始挣扎。
倒不是他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正是因为享受过,才更懂得其中珍重。
就算你是真心的,也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可或许正是因为真心,吴所谓才愿如此。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我妈,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吴所谓今天的力道出奇的大,能按住池骋,也是他没想到的。
“邻居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要吓死了池骋。”
吴所谓一边说,一边动作。池骋的鞋一边被他脱,吴所谓的眼珠子一边掉。
掉到池骋的脚背上,一滴接一滴,渐渐滚烫。
正如池骋的吻是禁忌,唯独对吴所谓破例。吴所谓的眼泪也是禁忌,唯独在池骋这,他可以肆意。
禁忌落上禁忌。禁忌吻上禁忌。
皮鞋穿上的那一刻,池骋从地上捞起吴所谓,大掌拖着他的后脑,宽手压着他的侧腰。
鼻尖相触的距离,池骋轻声问,“可以亲吗?”
吴所谓咬上去,以吻代声。
“怎么好像哭过啊,池少,你怎么人……”
刚子送走吴所谓,回来一看,池骋正端详着办公桌上的皮鞋。
“他送你的还挺……独特?怎么不穿上?”
刚子忍了半天,才没被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害死。
池骋睨他一眼,摸着皮鞋,“鞋码小了。”
“那我?帮你送去改改?”
池骋摇头,“不用改,很合适。”
刚子:“……”
鞋码不合适并非吴所谓不用心,吴所谓来前并不知道池骋的鞋码,那次他来他家住了一晚,吴所谓只依稀记得他穿他的拖鞋脚会多出来一部分。去了店里大概描述一下,售货员给了一个相符的尺码,还告诉他不合适了可以退换。
回到家吴妈问起吴所谓才想起,他给池骋发了个消息。
“鞋码合适吗,不合适的话我去换一下。”
池骋回的很快,“很合适,眼光不错。”
刚子在一旁听着,盯着皮鞋的样式,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