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警视厅的后门永远比前门安静。
凌晨两点四十分，柯南背着灰原冲进这条堆满垃圾桶的狭窄通道时，雨水正顺着他湿透的刘海往下淌，模糊了视线。
怀里的灰原越来越沉，呼吸声细得像随时会断掉的蛛丝。
"坚持住，灰原。"他咬着牙，腾出一只手抹了把脸。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流进嘴里，铁锈味刺得舌尖发麻。
解剖室厚重的金属门就在眼前，门牌上"法医鉴定中心"几个字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柯南用肩膀狠狠撞向门禁感应器。没反应。再撞。还是没反应。
身后巷口隐约传来警笛声，红蓝交替的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滑动。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沾血的解码器，屏幕已经裂开，但应急按钮还能按。
"神代！开门！是我！"柯南对着解码器吼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怀里的灰原突然动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领。
"咔哒。"门锁应声弹开。沉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冷气扑面而来。
解剖室的无影灯亮得刺眼，柯南踉跄着冲进去，脚下的积水在瓷砖上拖出长长的水痕。
"她中枪了！右肺位置！"柯南把灰原轻轻放在不锈钢解剖台上，解下红领巾想按住还在渗血的伤口。
红领巾刚碰到灰原的衣服就被染红了。
神代真司站在仪器台边，白大褂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他刚结束解剖，正用专用笔在尸检报告上签字。听到动静，他连头都没抬，只是把笔帽套好，放在那排码得整整齐齐的手术刀旁边——二十三把，每把刀柄上都刻着不同的编号。
"子弹型号？距离？射入角度？"神代的声音和解剖室的温度一样冷。
他终于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扫过灰原的伤口，又落回柯南滴水的裤子上。
柯南喉咙发紧。当时太暗，他什么都没看清。
只能眼睁睁看着神代伸出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轻轻按在灰原颈部动脉上，另一只手拿起秒表。
"你该知道私闯法医解剖室是什么罪名。"神代看着秒表，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秒表发出轻微的"嘀嗒"声，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格外清晰。
"她快死了！"柯南抓住神代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能感觉到神代肌肉瞬间绷紧，随即又放松下来。
神代没说话，转身打开无影灯。
冷白色的光线聚焦在灰原胸口，把她苍白的脸照得像蜡像。
他拿起剪刀，干脆利落地剪开灰原的风衣和毛衣。
子弹射入点在右胸第二肋间隙，创口边缘有明显的挫伤轮，周围皮肤已经开始发紫。
"入口创口直径0.8厘米，创缘内卷，有火药灼烧痕迹。"神代报出专业数据，同时拿起止血钳探查伤口深度，"距离不超过五米，低速手枪弹。"
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贴上灰原的胸口，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柯南站在解剖台边，看着神代冷静得近乎冷酷的侧脸，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三个月前的浴室密室杀人案，当时毛利小五郎正对着尸体胡说八道，这个突然出现的法医只看了一眼，就淡淡地说"死者脾脏有三处钝器伤"，一句话就推翻了所有错误推理。
"血压70/40，心率132。"神代报出数字，同时从器械盘拿起23号手术刀——那把刀刃最锋利的。
柯南瞳孔骤缩，伸手想拦："你要干什么？"
"救人。"神代甩开他的手，手术刀精准地在灰原右胸切开一道三厘米的口子。
鲜血涌出来的瞬间，他已经用吸引器吸干净视野。
柯南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在神代指间灵活转动，突然觉得这人如果去当杀手，一定比当法医更可怕。
"子弹卡在第三肋间隙，没有击穿肺叶。"神代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操作速度明显加快，"江户川，按住这个位置。"他把柯南的手按在灰原腋下的动脉上，"用力。"
柯南用尽全力按住。灰原的皮肤冰凉，让他想起那个雪夜，她缩在博士家沙发上发抖的样子。
那时候他才知道，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女孩，其实比谁都害怕黑暗。
突然，神代的动作停顿了。
他握着止血钳的手悬在半空，眼神聚焦在灰原右下腹的位置。
解剖室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和仪器运转的低鸣。
"怎么了？"柯南的声音有些发颤。
神代没回答，而是换了一把更小的解剖刀，避开中弹区域，在灰原右上腹做了个新的切口。
这个举动完全超出常规抢救的范畴。
"你干什么！"柯南试图推开他。
神代侧身避开，同时用肘部撞向柯南的胸口。
柯南猝不及防地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仪器架上，试管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肝脏异常肿大。"神代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这不是普通17岁少女该有的生理指标。"他用镊子夹起一小块肝组织，放进装有生理盐水的试管里，"尤其是在经历创伤性休克的情况下。"
柯南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知道灰原的身体一直有问题，APTX4869的副作用像定时炸弹。
但神代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更可怕的景象打断——神代拿着那个装有肝组织的试管，走到了质谱仪旁边。
"别碰那个！"柯南冲过去，假装站立不稳，肩膀撞向质谱仪的电源线。
只要仪器断电，灰原体内的秘密就不会被发现。
但神代早有准备。
他左手如铁钳般抓住柯南的手腕，指甲几乎陷进柯南的皮肉里。
右手继续操作键盘，检测程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脾脏有三处陈旧性钝器伤，左肾皮质瘢痕0.3×0.5cm，第三腰椎轻度压缩性骨折。"
神代的声音毫无温度，像在念一份早已烂熟于心的报告，"这些都记录在你们少年侦探团去年露营意外的警方报告里，需要我调出来对比吗？"
柯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以为那次意外的报告早就被博士处理掉了。
这个神代真司，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到底想干什么？"柯南低声质问，试图挣脱神代的钳制，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
神代终于转过头，镜片后的眼睛像手术刀一样锐利："我在救她。而你，江户川柯南，或者该叫你工藤新一，却在妨碍司法程序。"
这句话像冰锥一样刺入柯南心脏。他猛地抬头，撞进神代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那人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质谱仪突然发出一声轻响，检测完成了。
屏幕上出现一条诡异的波浪曲线，与正常代谢图谱截然不同。
神代松开柯南的手腕，调出数据库进行比对。
柯南趁机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手腕，偷偷按下了藏在手表里的麻醉针——但保险栓还没打开，就被神代冷冷的目光制止了。
"APTX4869代谢物匹配，相似度98.7%。"神代报出结果，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支贴着"23"标签的特制试剂，里面是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柯南的心跳几乎停跳。
APTX4869？他怎么会有这种试剂？
"这是..."柯南的声音干涩。
"解药的半成品。"神代一边准备注射器一边说道，"FBI在五年前缴获的早期配方，我做了些改良。"他熟练地抽好试剂，针头对准灰原的静脉，"不过对你们这种'成功案例'效果如何，我很期待数据。"
"住手！"柯南扑过去想阻止，却被神代用手臂挡住。
神代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不是愤怒，也不是同情，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好奇。
"你不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恢复成宫野志保吗？"神代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柯南的动作僵住了。
恢复成宫野志保？这个诱惑像魔鬼的低语，让他一时间无法思考。
就是这个犹豫，给了神代可乘之机——试剂被缓缓注入灰原的静脉。
几秒钟的寂静后，灰原突然剧烈抽搐起来。
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波形变成了危险的锯齿状。
柯南挣脱神代，扑到解剖台边，握住灰原冰冷的手："灰原！振作点！"
灰原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涣散没有焦点。
她看着柯南，嘴唇无声地动着。柯南低下头，把耳朵凑近她的嘴。
"羽田...潘多拉..."灰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小心..."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随即再次陷入昏迷，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却奇迹般地缓和下来， waveform逐渐恢复正常。
解剖室里一片死寂。
柯南握着灰原的手，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神代站在质谱仪前，背对着他们，肩膀似乎微微颤抖着。
"羽田..."神代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柯南从未听过的情绪。
是愤怒？还是悲伤？
柯南警觉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让神代有这么大反应？灰原说的"潘多拉"又是什么？
神代突然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
他撕下沾血的手套，扔进医疗废物桶，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后走到文件柜前，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档案袋。
"APTX4869，代号'银色子弹'的失败品。"神代把档案袋放在桌上，手指敲击着桌面，"我在美国FBI物证中心见过它的早期毒理学报告。"
柯南紧握着拳头："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神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出了灰原的细胞活性监测数据："但真正有趣的是她的细胞老化程度。"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条曲线，"与20年前京都天文台案件受害者完全一致。"
"20年前？"柯南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时间点让他想起了很多事——工藤优作当年办理的最后一个案子，毛利小五郎还在警视厅时参与的神秘案件，还有...黑羽盗一的失踪。
神代走到解剖台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灰原，眼神复杂："1999年10月4日，京都天文台发生爆炸案，死亡7人，失踪2人。其中就包括当时最年轻的天体物理学家羽田浩司。"
他转过头看着柯南，"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研究星星的学者，为什么会成为黑衣组织的目标？"
柯南的心跳越来越快。
羽田浩司...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在工藤优作的案件笔记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柯南后退一步，摆出防御姿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神代突然笑了，这是柯南第一次见他笑。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友好的笑，而是带着嘲讽和悲伤的复杂笑容："我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FBI的标志，"或者说，曾经是。"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电话突然响了。
尖锐的铃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神代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警察在楼下发现血迹，五分钟内到达。"神代挂断电话，开始快速缝合灰原的伤口。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针线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把她转移到观察床。"神代命令道，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柯南，"就说是你们发现的流浪伤员，用这个名字报案。"
柯南接过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是灰原，但名字却是"宫野志保"。
他猛地抬头看向神代，对方已经开始收拾检测器材，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为什么要帮我们？"柯南忍不住问。
神代正在擦拭他的23号手术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我对潘多拉感兴趣。"
他放下手术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柯南，"想知道20年前发生了什么，明晚10点，米花图书馆旧书区。"
柯南接过名片，上面只有神代真司的名字和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一个钟表和天平的组合。
"别迟到。"神代说完，转身走向观察床。
柯南躲进旁边的清洁间，透过门缝看见神代站在床边，手轻轻放在灰原的头发上，表情是柯南从未见过的温柔。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柯南口袋里的解码器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出一行加密信息。
他快速按下解密键，一行字慢慢浮现：
"潘多拉摇篮=羽田浩司的手表"
信息显示三秒后自动删除，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柯南握紧解码器，看向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解剖室的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这是黎明前的微光，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柯南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明天晚上的图书馆之行，可能会揭开20年前的真相，也可能...让他们踏入更深的黑暗。
警笛声在解剖室外停了下来，有人在敲门。
柯南深吸一口气，推开清洁间的门，准备迎接又一场谎言与真相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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