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实验体
死亡的瞬间，我确切感到撕裂般的疼痛，就像强制将两张用胶水粘在一起的纸张扯开，伴随着细密的、滚烫的，和火焰灼烧一样的强烈不适。
沉浸在一片黑暗中许久后，我开始听到散碎的说话声，接着有玻璃一类东西碰撞的声音，一群人在附近的脚步声……我逐渐能感知周围的一切。似乎有各种冰冷的药水通过针孔流入我的身体，我感到难受，试着动了动手，并且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刺眼的白光灯光，还有模糊的晃动着的白色人影。我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医院，但我疑心我应该是死了，直觉告诉我有哪里不对。生理盐水不由自主淌下来，我轻轻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一点，也看清了眼前的白大褂——那是研究员的衣着。
“感觉怎么样？“一个女人语气温和地问我。她垂着眼眸，阴影笼罩下来遮住了灯光。
“难受……”我动了动嘴，很艰难地吐字。事实上，我不知道那些药水是什么，但总之，我眼下的处境真的不妙，我得争取相对的安全。比起一无所知地任由这些人给我用药，我更愿意中止这些扎针，再试探地沟通。不过我也没有撒谎，那些针管看着就让人幻痛。
女人神色淡漠，微微颔首，发号施令般摆了摆手，果然让人把针管和药物拿开了。她俯首看着我，继而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就问得很微妙了。显而易见，此时的我应该是他们的实验体，大概是只有编号的。但是这个似乎是为首的女人却在问我自己的名字……？是试探还是……
“我叫云间……”我迟疑地回答她。在这种未知的境地，我自觉最好开始装傻。
“你还记得自己的事吗？”她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给我一种洞悉的错觉。
然而我只是对着她露出丝丝茫然，不疾不缓，迟滞地开口：“我……？”
女人等待着，却没等到我的下文。她皱眉看着我，目光一直打量。她的眼神平静，并不似死水，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却毫无温度、毫无情绪，仿佛只是轻轻扫过一个物体，平和且不惊悚——可是正因如此，在这残酷的环境，她那正常的目光让我心底发寒。不仅仅是她，环绕在我周围的研究员也是这般眼光，虽不是看禽兽，却也不是看一个人。
这时，我看见女人碎发下的白色耳麦闪过一点红光，紧接着她瞥了我一眼，带着所有人离开了……？而我当然还保持着那副不明所以的状态，甚至脸上的茫然更重了。
我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有没有监控，不过我猜测是肯定的。无论“我”这个实验体重不重要，总不可能那群研究员都走了，就放任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一点监管措施。因此，在找到好好独自思考的机会之前，我想试着扮演一个无记忆的实验体，随机应变各种情景。
于是我从冰凉的实验台上撑着坐起来，空茫地环顾周围，并借此观察起来。降却桌子上和柜台里琳琅摆着仪器药品，还放着疑似高科技的各种金属装置，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我是不敢去贸然触碰的，自始至终没有抬头找摄像头，万一那幕后的人正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呢？因而，我只是光着脚，不远不近地缓缓走了几圈，也没有离我躺过的实验台很远。
不久以后，我听见有脚步声近了，于是略带警惕地看向门口，心中却道果然。
一群研究员拥接着一个微笑着的青年推门而入。青年衣着整洁，面容俊美，眼眸黑得深不见底，周身透着优雅的气质。我打量一番，目测他的地位不低，而且极有可能是掌权的管理层。另外，我打心底觉得他似乎不是个正派的人，看上去来者不善。
“你是谁？”作为一个合格的无记忆实验体，为了彰显我的无辜，我先发制人询问，并用警惕的眼光看着他。事实上，我也确实不敢放松，拿出了我全力的表演。
“我叫兰斯”，青年得体地微笑着，“A-01号实验体，你说…你叫云间？”
我没有否认，皱了皱眉：“实验体？”我的不悦和愤怒流露出来，“就是你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还要在我身上做实验？！”我试图暗示自己的情况来打消对方疑心。
兰斯眼眸微眯，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你的记忆空白并不是我们造成的，”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至于实验体…你确实是之一。”兰斯的微笑中渐渐带上丝危险的意味，“如果不是星石能量与你融为一体，我倒不必大费周章医治你，然后慢慢研究了…我会杀了你，然后把星石取出来。”他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
这一刻，我真切地表现出了恐惧，而不仅有表演的成分了。或者说，从目前来看，兰斯是个有心计的人，而且多少有着果断的手段，我的表演可能骗不过他。但我深知，最完美的表演不是压抑与模仿，也不是刻意的表现，而是从善如流地将自己彻底代入情境，用真实的情绪去演绎虚假的现象。真实才是极致的谎言，骗过他人需先骗过自己。
然而下一刻，兰斯的神色却又变得缓和了。他淡漠地微笑着：“不用这么害怕我。A-01号实验体、或者说，云间小姐？你的价值并不低，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行为得当，就不会危及你的生命……甚至，你可以适当争取一些优待？”他说得平和自然，没有半分刻意诱哄，但我一点也不敢轻信。
我微微攥紧了衣角，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人的心思。刚刚他分明流露出了明晃晃的杀意，现在的态度却好似之前的威胁亦不存在似的。语气中还带着似是而非的利诱，但又不知是不是空话。“你想怎样？”我百般思索，最后问出这个问题。
“也没什么，”兰斯说得意味深长，“只要你乖乖配合实验，以及…一些必要测试而已。”
我默然，没有拒绝，或者说我无法拒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此刻我最重要的愿望只是活下。
接下来，我跟随着引路人被安置在一个封闭的单人房间里，也许是想让我好好思考一下。
直到引路人的身影离开，房门因未知装置紧紧合上，我才终于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绪。
首先，我应该是已经死了。那一瞬死亡的疼痛并非作假，而根据我眼下的种种环境，或许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我的身体没有任何车祸的伤痕，我所见的仪器和材质看上去是超前的，更关键的是，我的世界上，没有兰斯所说的“星石”这种东西，更没有可以具象的“能量”。
思及此，我内心苦涩又无奈。我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穿越”这种离奇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过是不幸被选中的罢了。更何况，以现实来看，我一没有预知的优势，二没有金手指、系统这些能让我活下去的依仗，三没有特殊的能力，却又只得靠自己。我不得不庆幸至少我会一点演戏，尽管这看起来对处境帮助不大。眼下我唯一期望的，只有这具身体能有一点特殊之处。
其次，“我”这个实验体确实有一定重要性，一—这一点，兰斯没有骗我。被称为“A-01”号，多少具有优先级；融合了所谓的“星石能量”，便有价值，特意给予思考的空间和时间，说明我的价值还算大。这些都是我活下去的外力因素。
最后，我对这整个世界一无所知。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是科技点满还是奇幻世界，但我可以肯定，都不是我现在可以立足的。我受制于实验体的身份，却也不得不倚仗于此。陌生的世界和人，让我深感不安与茫然。但我再怎么思索，我的心里总是有一团乱麻和阴影。
不知盯着空白的墙想了多久，房间里的光线被控制着暗了下来，也许是提醒着我到晚上了。紧绷的神经传达出一阵疲倦，我最后安静地躺到床上闭了眼。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怎么样……
未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