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桉与星星

第二章：蓝桉与星星

当我再次睁眼，幸运地不是在实验台上。但是等我起来，我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你醒啦？”原来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女孩察觉动静凑过来，清亮的眼睛颇为关怀地看着我。她长得很可爱，五官端正，黑曜石一样的眼眸泛着淡淡的、温柔的灰蓝，光落在她眼里闪闪发亮。唯一令我触动的是，她看着我的眼神是有温度的。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片刻后反问：“你是谁？”

她笑了起来，眼里流露出善意：“我叫蓝桉。”她又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挂牌，“从今以后，由我负责照顾你哦。”说着，她俏皮地眨眨眼，有些夸张地语调微扬：“请多指教～”

我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说：“你可以叫我云间。”

“云、间…”蓝桉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眉眼弯弯。“好啦，你该起来了…听说从今天开始，所有实验体都要进行特殊培训……”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最后有些担忧地注视着我。“我、我没办法干涉上面的决定，帮不了你，抱歉…”

我看着蓝桉微低着头，心虚难过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些好笑，平静地劝慰：

“你不用这样，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顿了顿，又道，“蓝桉，你太关心这种事对你不是好事，会被怀疑的，你明白吗？”虽然我感觉她的友好有些莫名其妙，但出于她的关心，我还是忍不住想提醒她。与群体格格不入，有时是会带来风险的。

她用那双忽闪的眼睛注视着我，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连怜悯都消失…哪怕是在这里。”我只是默然，感动吗？或许吧，但我其实对此很讶异。

接着，我跟随蓝桉穿过曲折的白色长廊，像走迷宫一样，许久才到达终点。

说起来，这个实验基地怎么除了白色还是白色，长此以往会不会得雪盲症啊？……我胡思乱想地发散思维。

我看到了一群如我一般的实验体无措地静立在这片空间里，一些人脸上充满麻木，眼里一片呆滞和暗沉，不见一分光彩；一些人焦躁不安，神采中蕴含着对逃离的渴望与反叛；还有一些人都这么安静的站着，不开口，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我走到安静的那群人中去，垂着眼，等待着什么。这时，我身旁的一个女孩子轻轻碰了碰我；我抬眼看去，看见一双浅金色的眸。“？”

“你好…”女孩子小声对我说着，随即抿紧了唇，似乎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她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

“嗯，你好，”我放轻了声音，唯恐惊着了这个腼腆的女孩子，“请问有事吗？”

“等一下我可以跟着你吗？”她的语气不安又紧迫，随即又立刻补上一句：“抱歉，我知道这有些冒犯……但、我有些害怕……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可以。”我直接答应了。如果换作是我，或许我也会这么说；原因无他，我和她一样，此刻的心情都是万分焦虑。当我看见她的眼睛、听见她的请求，微妙的直觉让我意识到：我遇见了同类。无论我此刻状似多么冷静，看似临危不乱，但我不得不承认，对于未知而陌生的世界，我终究还是十分不安的。也许我并没有自以为的聪明——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怎样的人，只隐隐这样琢磨我的性格。然而，唯有一点，我确切无比：

…我是个怯懦的人。

在这一刻，我为自己眼中的“我”贴上了清晰的标签。面对自己被当作实验体的事实，我其实不怎么生气；我只是无奈，概率的不幸落到了我身上；我又不是小说里的主角，我无能为力。我的内心迫切渴望适应，祈求渡过这一段艰难的开头，却无法考虑反抗和逃离，唯有……逆来顺受。

而她，和我一样；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样子，确信无疑。

“谢谢！”她像是得到了安抚，浅金色的眼睛闪起微光，欢喜地冲我笑：“我叫星星。”

“我叫云间。”我轻轻地回应她。无需多言，在我们相遇的这一刻，我们的语言、神态已经传达了同类的信号，无形的默契宛如一根纤细的弦线将我们连接，从此刻起形成交集。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一向是不信什么一眼万年的心灵感应的，但真正到了这时候，我才领会了那种种命运的玄奥。就像尘埃落定，一瞬间的心跳。

没有证据，只有强烈的直觉；无论是不是阴谋，我心领神会。或者说，如今的我们同为实验体，有什么可互相图谋的？

这时，人群骚动起来了；同时有轻碎的脚步声在靠近。来的是一群人人，穿着清一色的研究员制服，仿佛演练过千万次一样，无声且沉默地分成几组，将我们分别带离，方向随机。我和星星的运气不太好，不是同一行径；我看见她焦急的眼睛，却欲言又止的神情。

随行的研究员给我们的手脚扣上了束缚链，领着我们走。我一开始没什么波澜，但在戴上这枷锁以后，我感到深刻的不悦和厌恶。莫名的，我本能地想推开随行之人，然后把束缚链捏个粉碎，再踩上几脚。但我只是动了动手指而没有任何任何动作，毕竟我现在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实验体而已……

他们扣着我，来到一个略显昏暗的门前；接着……我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当即，我预料不妙。虽然没有看见门后的情景，但我也想象得出是何等凶险。事实上，我这身体没有经历过战斗，而我这个灵魂生在还算和平的年代也没有多少战斗力。我猜测兰斯是想通过这种逼迫激发这具身体的能力，即使一时不行，也能收集到一些有用的数据。

然而……我并不能确定我能否在这场测试中活下来。因为我觉得，这场“测试”绝不仁慈。

门缓缓开了，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大黑笼子，其中匐葡着一头“狮子”。话虽如此，它的个头比我认知中的狮子要大得多，舔牙时露出的利齿也更尖锐，嘴巴黑洞洞的，说不咬上一口就要去了半条命。场地很干净，但空气中的血腥气却弥久不散。

研究员解开了我手脚上的束缚链，然后什么也不解释地，用力把我推了进去。

门又缓缓在我身后关闭了，我没有回头。此刻的我，哪里还有选择呢？我看着那头“狮子”冷血残酷的血瞳直直盯着我，站了起来；而我唯有抬起面前早已放好的短匕，与它对视着，渐渐攥紧这唯一的武器。恐惧笼罩着我的心火，我想活的欲望这一刻无比强烈。

“轰”地一声，笼门开启。

它立刻扑了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到了我面前。我紧绷着身体，急迫地闪开，并试图拉开距离。它像见过无数幕似的，一爪拍了过来。我只觉胳膊一痛，然后才勉强避过它咬过来的血盆大口。借着它咬空的机会，我如愿跑到远一点的地方，也不敢停顿，就四处逃窜。但它对我穷追不舍，哪怕我左拐右避，也只能堪堪以刁钻的方式险之又险地躲开。与死亡数次擦肩而过后，我早已冷汗涔涔，体力也下降得厉害。但反观这个怪物，没有一点疲态。

我不敢奢望那些也许正监控着我的表现的人会在最后一刻保住我，我只相信自己。因此，在眼下过于刺激的生死关头，我做出了反击的决定。我想……杀了它，活下来。

于是在下一次擦过它的噬咬后，我转动握着短匕的手腕，刺入它的颈。但是我还有些身处弱势的迟疑，以至于伤口不深，不过刺破了皮，那怪物显而易见地被激怒了，攻击更加频繁，也更加疯狂。

一次袭击不成，我也想尝试着第二次。但我孱弱的身体添了很多伤口，已流了一会儿血，再加上我的状态并不好，我几乎无法招架它的攻击。我的手都是抖的，刺不中同一个地方。

……我会就此死在这里吗？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