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并列满分

午饭后的阳光带着初秋的暖意，洒在临安二中光洁的回廊上。四人并排走着，林晚晚和陈屿安走在前面，兴奋地讨论着刚才那道物理题的另一种解法。喻瑶汐习惯性地落后半步，将自己隐在喧嚣的边缘。

　　高逸南却不着痕迹地放慢了脚步，自然地与她并肩。他很高，肩膀宽阔，替她挡住了午后有些刺眼的斜阳。影子被拉长，在地上交叠在一起，喻瑶汐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上面，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下周的数学周测，”高逸南目视前方，声音不高不低，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最后一道大题，可能会考斐波那契数列的性质证明。”

　　喻瑶汐猛地侧头看他。阳光勾勒着他清晰的下颌线，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这近乎是泄题了。

　　“……为什么告诉我？”她问，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她习惯了公平竞争，也习惯了靠自己去拼，任何形式的“特殊对待”都让她本能地警惕，仿佛那是一种需要付出代价的施舍。

　　高逸南终于侧过脸，阳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琥珀色，带着洞悉一切的平静。他的目光坦荡地落在她脸上，没有审视，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对等交流的专注。

　　“因为，”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她心上，“我知道你不需要施舍。你需要的是，一个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喻瑶汐平静（或者说麻木）的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酸涩、惊讶、还有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暖意交织在一起。他看穿了她刻意维持的疏离和平静，看穿了里面那个渴望被真正认可、又害怕被比较和辜负的灵魂。他不是在怜悯她的“转学生”身份，而是在向她发出挑战——一个建立在绝对认可她实力基础上的挑战。

　　对手吗？喻瑶汐移开视线，望着前方教学楼光洁的玻璃幕墙，上面映出她和身边少年模糊的倒影。她抿了抿唇，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谢谢，但这个回应本身，已是一种无声的接纳。

　　***

　　高逸南的“预告”精准无比。数学周测的压轴题，果然围绕着斐波那契数列的性质展开。考场里一片哀鸿遍野，喻瑶汐却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笔尖在试卷上快速游走，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流畅。她不仅完美证明了题目要求的性质，甚至在最后附加了一个更精妙的推论。

　　成绩公布，喻瑶汐的名字第一次和高逸南并列在数学单科满分的位置。教室里响起低低的惊叹。

　　“牛啊转学生！”

　　“真把高神拉下马了？”

　　“并列满分，太强了！”

　　喻瑶汐攥着试卷，纸张边缘硌着掌心。满分。一个足够漂亮的数字。可那些目光依旧让她如芒在背。她面无表情地将试卷塞进桌肚，动作利落得像在掩藏什么。

　　“喻瑶汐！”林晚晚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满分！太棒了！看谁还敢小瞧我们七班！”她的热情像一团火，烧得喻瑶汐有些无措，却也奇异地驱散了些许寒意。

　　下课铃响，喻瑶汐整理书包的动作有些慢。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高逸南背着书包，身影在六班门口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朝她这边扫了一眼。她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收拾文具。等她再抬头时，门口已空无一人。

　　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悄然爬上心头。她以为……至少会有一个眼神交汇？或者一句……“考得不错”？她甩甩头，把这莫名的情绪压下去。

　　第二天早自习前，喻瑶汐在自己的课桌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她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份装订整齐的手写资料。

　　题目：《斐波那契数列若干性质及其在竞赛题中的应用拓展》

　　字迹是熟悉的、遒劲有力的行楷。是昨天那道压轴题，但内容远超市考范围，深入浅出地拓展了数个高阶性质，并附上了几道极具代表性的竞赛真题及其精妙解法。资料的最后，用红笔标注了一行小字：

　　>**推论2（喻氏解法）：**思路简洁，切入点巧妙。建议尝试用此思路推导性质5（见附录），或有惊喜。

　　喻瑶汐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看到了！不仅看到了她的满分，更看到了她试卷上那个小小的、自鸣得意的附加推论！他甚至给了它一个名字——“喻氏解法”！这比任何口头表扬都更让她震撼。

　　他不仅把她当作对手，更把她视为可以交流思想、互相启发的同伴。这份资料，不是居高临下的指导，而是旗鼓相当的切磋邀请。

　　一整个上午，喻瑶汐都有些心不在焉。课间，她终于鼓起勇气，拿着那份资料走到六班门口。高逸南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阳光给他垂落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

　　“高逸南。”她轻声叫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抬起头，看到她手中的资料，眼中没有意外，只有一丝了然的笑意。

　　“资料……”喻瑶汐递过去，指尖微微发烫，“谢谢。那个……推论……”

　　“很精彩。”高逸南接过资料，语气自然，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耳尖上，“性质5推导过了？”

　　“嗯。”喻瑶汐点头，感觉脸颊更热了，“按你给的思路，确实……有惊喜。”她甚至在他提供的思路上，又做了点小小的优化。

　　“下午放学，”高逸南合上手中的书，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图书馆二楼东区靠窗的位置，我留了座。有兴趣一起……讨论一下‘惊喜’吗？”他特意加重了“惊喜”两个字，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促狭的笑意。

　　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而是一个平等的邀约。一个分享智慧火花的邀约。

　　喻瑶汐看着他沉静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有些慌乱又隐隐期待的样子。心湖里那块名为“抗拒”的坚冰，似乎又被这无声的暖流融化了一角。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