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

马蹄踏过青石板，溅起几点水花。庞芊掀开车帘，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陈州到了。

"你真打算按圣旨上的来？"展昭骑在马上，低声问道。他看着车窗外那片破败景象，眉头微皱。

"不然呢？"庞芊收回视线，轻哼一声，"咱们可是带着皇命来的。"她转头看了眼身旁昏昏欲睡的庞昱，嘴角扬起一丝无奈的笑。

展昭没说话，只是握紧了缰绳。他知道这次赈灾任务不简单，尤其是当庞芊已经看穿背后真相的时候。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迎接他们的不是百姓的欢呼，而是成群结队跪在衙门前的饥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少人已经开始抢夺衙役手中的馒头。

"都给我退后！"领头的衙役挥舞着鞭子，但人群早已失控。

"住手！"展昭纵身跃下马背，一个闪身拦在衙役与百姓之间。他的剑光一闪而过，那衙役吓得连连后退。

庞芊推开马车门，缓步走下。她扫视一眼混乱的人群，突然抬高声音："谁带头闹事，一律关进大牢！"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她看着那些饿得发慌的百姓，语气放缓："但若有人真心想讨口饭吃，明日辰时来东门外领粮。"

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庞昱站在车上，看着妹妹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暗暗佩服。

"你倒是沉得住气。"展昭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

"总不能让这些百姓饿死吧。"庞芊耸耸肩，"再说了，咱们的任务可不是来看热闹的。"

县令匆匆赶来，满脸堆笑："下官见过庞大人，展大人。不知两位此次前来……"

"赈灾。"庞芊直接打断他的话，"把粮仓打开，先发放一批粮食。"

"这……"县令脸色变了变，"下官刚收到消息，说是粮仓里的粮食有些不足，不如等朝廷调拨……"

"等朝廷调拨？"庞芊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现在城里还有多少存粮？"

县令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庞芊懒得跟他废话，径直朝粮仓走去。展昭跟在她身后，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

粮仓门口站着几个守卫，见他们过来，立刻上前阻拦。展昭二话不说，抽出佩剑架在守卫脖子上："让开。"

守卫吓得连连后退。庞芊推开粮仓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她皱了皱眉，走进去查看。

"果然不出所料。"她回头对展昭说，"这些粮食早就被换成了生霉发烂的米，根本没法吃。"

展昭面色凝重："看来有人早有预谋。"

"不止如此。"庞芊指着角落里的一堆麻袋，"你看那些，分明是新运来的粮食，却被故意藏在这里。"

展昭走近一看，果然发现麻袋上印着御膳房的标志。他心中一震："又是王德海？"

"现在还不好说。"庞芊摇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想借这次灾情做文章。"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庞昱跑了进来："姐，不好了！有人在街上闹事，说是官府不给饭吃。"

"带我去看看。"庞芊快步走出粮仓。

街上已经聚集了大批百姓，有人举着火把，有人拿着锄头，将几名衙役围在中间。眼看就要动手，庞芊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人群停下脚步，纷纷转头看向她。她站上一处高台，大声说道："乡亲们，我也经历过灾难，也清楚饿肚子的感觉，我知道你们饿，我也知道你们害怕。但你们这样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我们还能怎么办？"人群中有人喊道，"家里已经断粮三天了！"

"明天辰时，我会亲自发放粮食。"庞芊环视四周，语气坚定，"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找出是谁在暗中煽动你们闹事。"庞芊目光如炬，"只要找到这个人，我保证，从此以后，没人敢克扣你们的口粮。"

人群中一片骚动。片刻后，一个老人站了出来："我知道是谁干的。"

"谁？"

"是李寡妇。"老人指向街角一个女人，"她最近经常在街上散布谣言，说什么官府要饿死我们。"

那女人见身份暴露，转身就要逃跑。展昭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拦住。

"放开我！"李寡妇挣扎着喊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庞芊冷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家里还有白面馍馍吃？"

李寡妇顿时哑口无言。庞芊示意衙役将她带走，然后转向众人："现在你们相信了吧？有人想借机挑起事端。但从明天开始，我会亲自监督放粮，谁要是敢再捣乱，就别怪我不客气。"

人群渐渐散去。庞昱凑到妹妹身边，小声问道："姐，你怎么知道有人在煽动？"

"很简单。"庞芊边走边解释，"真正的灾民只想着活下去，哪会这么轻易闹事？而且无头之群不可能发起如此声势浩大的反抗，甚至于敢在这个皇权压人的时候挑衅官府，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展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开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是谁不重要。"庞芊神秘一笑，"重要的是，咱们现在得想办法解决真正的麻烦。"

"什么麻烦？"

"瘟疫。"庞芊神色凝重，"刚才我注意到，有不少人身上有相似的症状。如果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展昭心头一紧："你的意思是……"

"没错。"庞芊点头，"这场瘟疫恐怕不是自然发生的。"

夜色渐深，庞芊坐在驿馆房间里，翻阅着手中的医书。展昭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街道。

"你在担心什么？"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在想，如果瘟疫真的有人为因素，那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展昭的声音透着几分忧虑。

庞芊盯着他，并不回答问题:“展护卫，你怎么还不回去保护包大人？还是说——包拯让你来盯着我们？”

展昭沉默。

"我也不想死得太冤。"庞芊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冷，"而且……我不想看到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展昭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烛光映照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坚定。

"庞姑娘，"他终于开口，"或许我之前确实错看了你。"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庞芊站起身，走到窗边，"展大人，你若真想查，就别再盯着我。"

展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女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翌日清晨，庞芊带着人开始布置隔离区。她将生病的百姓安置在单独的帐篷里，并安排人手轮流照料。展昭负责维持秩序，而庞昱则协助登记灾民信息。

除此之外，她还通过“庞芊”(即原身)的人脉——庞芊其实是南星殿殿主的徒弟，借助江湖力量 ，筹集到了大批粮食，开设粥棚。

"姐，这些人真不会传染吗？"庞昱小心翼翼地问。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就不会有问题。"庞芊一边调配药剂，一边回答，"记住，一定要戴上面巾，接触完病人后要洗手。"

"遵命！"庞昱敬了个礼，跑去做事。

展昭看着兄妹俩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趟陈州之行，或许会改变很多东西。

烛火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庞芊翻动医书的动作带着细微的沙沙声。展昭站在窗边，听见她突然停下翻页，手指在某一页上轻轻叩了两下。

"你看这页。"她没抬头，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异样，"瘟疫初期症状和中毒反应很像。"

展昭走近几步，借着烛光看清纸上画的人体经络图。他常年行走江湖，对各种毒物症状并不陌生，此刻细看那些标注的红点，眉头果然拧了起来。

"你是说……"

"别急着下结论。"庞芊终于抬头，目光扫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但咱们得防着点，明天把那批新粮分给病患试试。"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庞昱一头撞开房门，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姐，出事了！我刚才在账房发现这个——"

纸页展开，上面赫然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庞芊指尖抚过那些墨痕，越往下脸色越沉。最后几个字像是匆忙间写就，笔画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来：御膳房三字却格外清晰。

"还真绕回来了。"她冷笑一声，将纸条凑近烛火。火焰舔舐着纸边时，她突然转头看向展昭："你明天去城西查查，最近有没有陌生人进出。"

展昭正要开口，外头又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窗口望去。月光下几个黑影贴着墙根快速移动，其中一个身影格外熟悉——正是白天被关押的李寡妇。

"倒是沉得住气。"庞芊抓起斗篷往身上一披，"这才多久就想溜？"

展昭已经跃上窗台，回头见她动作利落地翻出窗户，忍不住伸手虚扶了下。庞芊装作没看见，轻巧落地时却故意靠近他耳边："别浪费时间看我，去堵后门。"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里。展昭摇头轻笑，脚尖一点便掠上屋顶。

城西破庙里，李寡妇正对着几名蒙面人低声说话。月光漏过残破的窗棂，照在她脸上，映出一张与白日里惶恐完全不同的面孔。

"东西都准备好了？"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按你说的放在井边。"其中一人瓮声瓮气道，"不过官府盯得很紧，咱们还能按时动手吗？"

"当然。"李寡妇嘴角勾起，"他们现在正忙着追我呢。"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紧接着一道青影如鬼魅般闪入，手中短刀反射着幽幽冷光。

"聊得挺开心啊。"庞芊倚着门框，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麻袋，"正好，省得我一个个抓了。"

李寡妇猛地后退，袖中寒光乍现。可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展昭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这位夫人，想跑？"

破庙里顿时乱作一团。庞芊不紧不慢地踱到麻袋前蹲下，随手扯开一个口子。米粒从缺口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黄色。

"这可真有意思。"她拈起一粒米在指间碾碎，"明明是上好的新粮，怎么偏偏染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