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荧光灯在且汀凇眼皮上跳动，像坏掉的放映机。
裴雪嶙的嗓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植入物是微型冷凝器...用于储存..."声音忽近忽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液体。
且汀凇尝试抬起左手，发现正在输液的静脉被额外固定了医用约束带。这很公平——他想——毕竟五分钟前他刚试图扯掉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
"箭毒木汁液里含有毛皮促泌素。"裴雪嶙的身影在视野里逐渐清晰，"和你肩上的冷凝器接触会产生..."
且汀凇的声带像是被砂纸磨过："蓝薄荷。"
这个词让病房的空气骤然凝固。裴雪嶙的左手悬在半空，警官证从口袋边缘滑出来，内页夹着的照片正好朝上——烧焦的银木槿发卡特写，内侧刻着几乎被磨平的「QT」字样。
"发卡是冷凝器的启动装置。"且汀凇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姐姐从来不用普通发饰。"
窗外的雨声突然变大。裴雪嶙从公文包取出证物袋，里面装着从植物园带回的蓝色汁液样本。在昏暗的病房灯光下，液体表面浮动着珍珠母光泽，和且汀凇左肩伤口渗出的物质完全相同。
"渡沧烽最后一次通话说了什么？"
心电监护仪的波形突然紊乱。且汀凇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约束带边缘，那里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血点。裴雪嶙注意到每当提及姐夫，对方总会不自觉地触碰左肩的植入物——就像在确认某种联结。
"四个数字。"且汀凇的声音轻得像羽毛，"0714。"
裴雪嶙的残肢突然刺痛。这是他警校毕业的日期，也是松涛别苑火灾案卷宗的编号尾数。他翻开记事本，且棠的孕期日记第七页第十四行写着：「沧烽的线人代号：白夜」。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护士推门而入："且药师！您姐姐刚刚被送进急诊..."
且汀凇扯断约束带的动作干脆得不像个病人。裴雪嶙跟着他冲出去时，看见走廊尽头的手术推车上躺着个腹部隆起的女子——她脖颈处的蝶形胎记正在苍白灯光下泛着朱砂色，而紧紧攥着推车栏杆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枚警用对戒。
"胎盘早剥。"主治医生拦住且汀凇，"家属签一下..."
手术同意书在且汀凇颤抖的手中哗哗作响。裴雪嶙看见患者信息栏写着「且棠，妊娠34周」，而配偶栏的「渡沧烽」三个字被红笔划掉，旁边标注「已通知单位」。
当手术室的门最终关闭时，且汀凇像被抽走脊椎般滑坐在墙边。他的白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左肩那个仍在渗液的装置——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明灭着微弱的蓝光。
裴雪嶙单膝跪地，发现对方掌心全是半月形的掐痕。最深处那个已经结痂的伤口边缘，残留着某种蓝色结晶。
"0714是经纬度。"裴雪嶙突然说，"指向边境某个废弃制药厂。"
且汀凇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反应让裴雪嶙确信他早就知道——知道姐姐的发卡里藏着什么，知道姐夫的任务有多危险，甚至知道松涛别苑那对母子为何而死。
手术室的灯突然转为刺眼的红色。警报声中，且汀凇扑向门扉的动作像是慢镜头，他的额头抵着磨砂玻璃，肩膀的蓝光突然变得强烈。裴雪嶙在拉住他的瞬间，听见某种电子设备激活的嗡鸣。
"那不是普通的冷凝器。"裴雪嶙在且汀凇耳边低语，"是生物识别装置...只有且棠的DNA能..."
且汀凇的眼泪终于落下来。它们滑过下巴，滴在裴雪嶙残缺的右手上——那里有圈与渡沧烽相同的警用对戒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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