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园的潮湿空气粘在裴雪嶙的皮肤上,像一层透明的膜。
他跟着且汀凇穿过蕨类温室时,不断有冷凝水从玻璃顶棚滴落。那些水珠在且汀凇肩胛骨附近悬停片刻,才依依不舍地滑进白衬衫领口——仿佛连水都畏惧触碰他左肩的疤痕。
"箭毒木在第三区。"且汀凇推开锈蚀的铁栅栏,"姐姐发现它的汁液与卡芬太尼会产生..."
裴雪嶙的残肢突然碰到某种粘稠的液体。栅栏锁扣上挂着几不可见的蓝色丝线,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和他公文包里那袋从死者身上提取的纤维完全一致。
"你最近来过这里?"裴雪嶙用指尖抹过铁锈,"三天内。"
且汀凇的呼吸频率变了。裴雪嶙在记事本上记下这个变化:当问题涉及时间节点时,对方的瞳孔会先收缩再扩散,像是正在调焦的相机镜头。
"上周四。"且汀凇指向东南角的监控摄像头,"来取姐姐留下的培养皿。"
裴雪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摄像头镜头被人为调整过角度,正好避开箭毒木栽培区。更值得注意的是,固定摄像头的螺丝有新鲜划痕——最近四十八小时内被动过手脚。
箭毒木的树皮上钉着个铝制标牌:「QT-7,神经毒素提取株」。裴雪嶙用残肢碰了碰树干,立即有乳白色汁液从刻痕处渗出。这些汁液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变成诡异的蓝色,和死者血液检测报告上的色素完全吻合。
"且棠女士的工位在那里。"穿制服的管理员突然出现在身后,"自从她请假保胎后..."
裴雪嶙注意到且汀凇的左手无名指抽搐了一下。在管理员提及"保胎"这个词时,对方白衬衫第三颗纽扣附近的布料出现了细微的褶皱——那是心脏正上方的位置。
且棠的办公桌抽屉里放着本孕期日记。裴雪嶙翻到最近那页时,一张照片滑落出来——身穿警服的渡沧烽站在边境检查站,背景里某个毒贩手中的银色行李箱上,印着「蓝薄荷」的喷漆字样。
"你姐夫最后一次联系家里是什么时候?"
且汀凇正在查看姐姐的标本记录本,闻言指尖在纸页上刮出细小的裂痕。裴雪嶙看到他太阳穴附近有根血管在跳动,节奏就像自己警校时期学过的那种摩尔斯电码。
"上周六凌晨四点十七分。"且汀凇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往家里座机打了三十二秒电话。"
裴雪嶙的残肢突然隐隐作痛。这个时间点距离第一个死者出现仅差六小时。他翻开工作日志,且棠在九月二十三日那页画了个星号,旁边潦草地写着「沧烽说蓝薄荷已入境」。
温室顶棚的玻璃在阳光下泛出鱼鳞般的波纹。且汀凇站在光线交汇处,整个人像张过度曝光的底片。当裴雪嶙举起那张边境照片时,对方左肩的疤痕突然开始渗出淡蓝色液体——就像箭毒木汁液遇到空气时的反应。
"松涛别苑的火灾..."裴雪嶙向前一步,"根本不是意外纵火。"
且汀凇的膝盖撞翻了标本架。玻璃器皿碎裂的声音中,裴雪嶙听见某种电子设备启动的嗡鸣。他扑倒对方的瞬间,箭毒木树干上突然炸开一簇火花——有人在那里安装了微型引爆装置。
硝烟散去后,裴雪嶙发现自己正压在且汀凇身上。对方的白衬衫被树汁染成诡异的蓝色,左肩伤口完全绽开,露出下面泛着金属光泽的——
"皮下植入物?"裴雪嶙用残肢碰了碰那个微型装置,"这是..."
且汀凇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他的瞳孔扩散到几乎占据整个虹膜,呼吸里带着地西泮过量的苦杏仁味。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裴雪嶙听见他含混不清地说:
"姐姐的发卡...不是装饰品..."
一一一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