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阁的檀香混着肃杀之气,在梁柱间弥漫。林锦站在大殿中央,玄色道袍上的云纹被晨光照得发白,腰间的双玉佩轻轻相撞,发出细不可闻的声响。执法门门主的怒喝还在梁上回荡,唾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当年白发长老拍案时的模样。
“林锦!你可知罪!” 门主的拂尘指向他腰间的海棠佩,那朵玉雕的花瓣在众目睽睽之下,泛着刺目的红,“清霄宗弟子与媚心教教主私相授受,这不是私通魔教是什么!”
林锦没有低头,清霜剑在鞘中发出轻鸣。他缓缓抬手,解开腰间的玉佩,却没有扔在地上,反而将云纹佩与海棠佩并排举起,声音清越如泉:“敢问门主,何为私通?”
殿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各大门派的长老们望着那对玉佩,云纹与海棠的纹路在晨光里交相辉映,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当年林家灭门,是上官梦云的父母收殓了我族人的尸骨。” 林锦的目光扫过执法门门主,带着不容错辨的冷意,“七岁的我被抛在乱葬岗,是八岁的他把最后一块热饼塞进我手里。请问这叫私通,还是叫救命?”
执法门门主的脸涨成猪肝色,拂尘甩得更响:“一派胡言!魔教妖人惺惺作态,也配谈救命?”
“配不配,青风寨的百姓知道。” 林锦的声音陡然提高,清霜剑出鞘寸许,寒光扫过殿内的卷宗,“去年青风寨瘟疫,是媚心教的药救了全寨老小。那些被你们称为‘妖术’的活气术,让多少断腿的山民重新站起来,你们查过吗?”
百草谷主忽然咳嗽一声,手里的医典翻过两页:“林贤侄说得没错,媚心教的‘回春散’确实比我谷的金疮药见效快。上个月我派去北疆的弟子传回消息,他们用这药救了上百个冻伤的牧民。”
“谷主这是被魔教迷惑了!” 玄天宗长老拍案而起,他袖口的烈阳纹在光线下泛着戾气,“当年媚心教屠戮青云宗分支,可是铁证如山!”
“那是青云宗自导自演的戏码。” 林锦从袖中取出卷卷宗,正是当年在三清殿出示的林家灭门案实录,“上面清楚记载着,如何买通媚心教的叛徒伪造现场,如何将罪责推给无辜者。” 他将卷宗掷在案上,纸页散开的刹那,露出页泛黄的供词,“这是当年参与伪造现场的青云宗弟子临终前的忏悔,上面的指印,与长老您的掌纹比对,分毫不差吧?”
玄天宗长老的脸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香炉。灰烬在晨光里纷飞,像极了二十年前林家祠堂上空的烟火。
林锦没有停顿,指尖轻弹,腰间的海棠佩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清霄宗掌门案前:“此佩是上官梦云所赠,上面刻着的‘守’字,与清霄宗的‘护’字心法同源。” 他转向青依,目光里带着信任,“掌门可敢让诸位看看,藏经阁新抄的《医心诀》?”
青依点头,示意弟子呈上抄本。泛黄的宣纸上,上官梦云用绯红笔写的批注旁,赫然是林锦的玄色笔迹,两种颜色在 “医者仁心” 四字旁交织,像两只紧握的手。
“媚心教将《百草经》公之于众时,怎么没人说他们私通正道?” 林锦的声音传遍大殿,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量,“清霄宗与媚心教共享药田,怎么没人说我们通敌?为何到了我这里,就成了私通?”
他忽然笑了,左眼角的泪痣在光线下泛着红 —— 那是当年在乱葬岗被树枝划伤留下的,与上官梦云的朱砂痣遥遥相对:“因为你们怕。怕我们证明正邪本无鸿沟,怕百姓知道所谓的魔教比你们更懂慈悲,怕这万法阁的规矩,根本挡不住人心所向!”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只见秦风带着几个青云宗弟子(新任掌门接手后)走进来,怀里捧着堆账簿。“弟子有物证!” 少年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这是近三年各门派的赈灾记录,媚心教支出的药材是青云宗的十倍,救助的百姓是执法门的二十倍!”
账簿在长老们手中传阅,抽气声此起彼伏。最厚的那本上,密密麻麻记着上官梦云的名字,从北疆雪灾到南疆洪祸,每处都盖着当地官府的红印,旁边还有受助者按的指印,红得像血。
“还有这个。” 秦风从怀中取出块令牌,上面刻着 “青云宗密探” 四字,“这是在七长老密室找到的,他当年奉执法门之命,监视媚心教的动向,却在临终前写下‘自愧不如’。”
执法门门主的拂尘哐当落地,白毛散了满地。他看着那些指印,想起去年自己克扣的赈灾粮,此刻都变成了掌掴在脸上的巴掌。
林锦走到殿中央,将云纹佩与海棠佩重新系回腰间,双佩相撞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我与上官梦云相识二十载,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他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力量,“若守护恩人叫私通,若共享医术叫通敌,那这正道,不当也罢。”
“说得好!” 青依猛地站起身,月白长衫在风中展开,“清霄宗愿为林锦担保!他若算私通魔教,那我青依,也算一个!”
百草谷主跟着起身,医典重重拍在案上:“老夫也担保!谁要动林贤侄,先过我这关!”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连几个素来中立的小门派掌门都站到林锦身后。晨光透过万法阁的窗棂,在玄色道袍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腰间的双玉佩泛着柔和的光,像两颗紧紧依偎的心。
执法门门主看着众叛亲离的景象,忽然瘫坐在地。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白发长老塞给他的黄金,想起自己亲手封死的林家密道,原来那些被他视为功绩的黑暗,终究会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林锦收剑入鞘时,忽然望向殿外。远处的山道上,抹绯红的身影正朝万法阁走来,左眉骨的朱砂痣在晨光里亮得惊人,怀里抱着坛新酿的海棠酒,显然是收到了传讯符。
“看来有人担心我。” 林锦的嘴角勾起抹笑意,玄色道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灰烬,带起细碎的风。
青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着摇头:“这坛酒,怕是要在万法阁开了。”
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上官梦云的声音清润如泉,混着海棠香漫进来:“听说有人在说我坏话?” 他走到林锦身边,绯红长袍与玄色道袍轻轻相触,“正好我带了新酿的酒,给各位醒醒脑。”
两坛海棠酒被开封,香气瞬间驱散了殿内的肃杀。林锦看着身边的人,忽然明白所谓的误会,从来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开的。但只要挺直腰杆,带着勇气和真诚,总有一天能让偏见低头。
夕阳西下时,万法阁的钟声平和而悠远。林锦和上官梦云并肩走下石阶,双佩相撞的声响像首轻快的歌。远处的药田里,青依和秋霜正在指导弟子们播种,紫苏苗在风中舒展新叶,云纹与海棠的影子交叠在泥土上,像幅未完的画。
“你看。” 上官梦云的指尖划过林锦的玉佩,“我说过,总会好的。”
林锦笑着点头,握紧他的手。晚风带来远处的花香,那是清霄宗的云雾茶与媚心教的海棠在暮色里交融的味道。他知道,未来的路还会有风雨,但只要彼此的手紧握,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因为有些羁绊,早已超越了正邪的标签;有些情谊,注定要在世人的偏见里,开出最坚韧的花。就像这腰间的双佩,云纹与海棠,本就该在同片天地里,相映成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