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药房时,上官梦云还蹲在药柜前发呆。绯红长袍的下摆拖在地上,沾了些干燥的药渣,左眉骨的朱砂痣在昏暗里泛着淡淡的红,像团快要熄灭的火星。案上的青铜灯明明灭灭,映着他手里那半块海棠玉佩,裂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林锦走进来时,带起的风掀起了他的衣摆。玄色道袍扫过满地的药草,发出细碎的声响,却没惊动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放轻脚步,看见上官梦云的指尖正反复摩挲着玉佩的裂痕,指腹的薄茧蹭得石质边缘发亮,显然已经这样待了很久。
“阿云。” 林锦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他蹲下身,视线与上官梦云平齐,清霜剑的剑穗轻轻搭在对方的膝头,带着熟悉的凉意,“地上凉,起来好不好?”
上官梦云像是没听见,依旧盯着那半块玉佩。今天从墓陵回来后,他就一直这样,沉默得让人心慌。林锦知道,他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想起母亲最后塞给他玉佩时,那双沾着血的手。
林锦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脱下自己的玄色道袍,铺在地上,然后将上官梦云轻轻揽进怀里。绯红长袍的布料微凉,带着草药的清苦,林锦用自己的体温一点点焐热,像在融化一块冰封了二十年的雪。
“你看。” 林锦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木盒,打开时里面躺着枚修复好的海棠簪。簪头的海棠花栩栩如生,断裂的地方被巧妙地用云纹衔接,正是用当年碎掉的簪子修复的,“青依掌门请了最好的玉匠,说这叫‘破镜重圆’。”
上官梦云的睫毛终于颤了颤,视线从玉佩移到簪子上。左眉骨的朱砂痣在灯光下泛着红,像颗酝酿了许久的泪。“娘的簪子……”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指尖轻轻碰了碰簪头,又猛地缩回,像怕惊扰了什么。
“是你的了。” 林锦将簪子塞进他手里,握住他冰凉的指尖,“就像这半块玉佩,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另外一半,让它也‘破镜重圆’。” 他的指尖划过上官梦云的手背,那里的皮肤因为常年制药而有些粗糙,却带着让他安心的温度。
上官梦云忽然转过身,将脸埋在林锦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襟。“我总觉得…… 是我害了他们。”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混着压抑了二十年的愧疚,“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们或许能逃出来……”
林锦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发紧。他用力抱紧怀里的人,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那强劲而有力的节奏,是在告诉上官梦云,他不是一个人。“不是你的错。” 林锦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来都不是。”
他轻轻拍着上官梦云的背,像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爹娘一定很为你骄傲。” 林锦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闻着那股熟悉的海棠香,“他们看到你把媚心教打理得这么好,看到你培育出双色紫苏,看到你找到了值得相守一生的人,一定会笑得很开心。”
上官梦云的哭声渐渐小了,只是还依赖地靠在林锦怀里,像只找到了港湾的小船。林锦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绯红长袍的褶皱里还藏着未干的泪痕,却已经不再颤抖。
“饿不饿?” 林锦的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发,语气里带着宠溺,“秋霜炖了莲子汤,加了你爱吃的桂花蜜。” 他故意把 “你爱吃” 三个字说得很重,惹得上官梦云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撒娇的小猫。
上官梦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林锦。左眉骨的朱砂痣被泪水洗得格外鲜亮,像雨后初晴的海棠花。“林锦。” 他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清晰地传进林锦耳朵里,“谢谢你。”
林锦笑了,低头在他泛红的眼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傻瓜。” 他的唇瓣贴着上官梦云的皮肤,带着温热的气息,“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这个吻像一阵温暖的春风,吹散了上官梦云心头的阴霾,让那些沉重的过往,在这一刻都变得轻飘飘的。
上官梦云忽然搂住林锦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泪水的咸涩,却又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像在诉说着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激与爱意。林锦微微一怔,随即加深了这个吻,清霜剑的剑穗与上官梦云的玉佩相撞,发出细碎而动听的声响,像一首只为他们奏响的歌谣。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银辉。药房里的药香与海棠香交织在一起,混着两人交缠的呼吸,形成一种独特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缓缓分开。额头相抵,鼻尖相蹭,彼此的呼吸里都带着对方的味道。上官梦云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左眉骨的朱砂痣亮得像颗小太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阴郁。
“莲子汤该凉了。” 上官梦云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轻轻刮了下林锦的鼻尖,“秋霜姐姐该说我们了。”
林锦笑着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上官梦云从地上扶起来,顺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绯红长袍。“走吧。” 他握住上官梦云的手,银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去尝尝我们的莲子汤。”
两人并肩走出药房时,月光正好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紧紧相依的藤蔓。林锦看着身边那个重新绽放出笑容的人,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只要能看到这抹绯红的身影在自己身边笑,能感受到这只手在自己掌心的温度,就算再多的风雨,他也愿意为他挡。
远处的海棠树在月光下轻轻摇曳,花瓣落在两人的发间、肩头,像一场无声的祝福。林锦低头,对上上官梦云含笑的眼,左眉骨的朱砂痣在月光里闪着动人的光。他知道,他们的故事还很长,但只要彼此的手紧握,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无论是过去的伤痛,还是未来的风雨。
因为有些温暖,足以融化二十年的冰雪;有些爱意,足以抵挡世间所有的寒凉。就像此刻,月光下的亲吻,是他们对过去的告别,也是对未来的期许,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