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 距离晚意拜师也已经半年之久，可外面的质疑声丝毫不减“女孩子？女孩子能干啥？”
“女孩儿没有资格站在台上说相声”
一系列的流言蜚语打的张晚意措手不及。
这天，张云雷收到了相声有新人对张晚意的邀请函，表面上是说让张筱意锻炼锻炼能力，实则目的简单纯粹，就是想让她当众出丑，随后全网网暴，无非就是这样。但张云雷还是同意了，他相信他的姑娘。
相声有新人后台休息室比德云社的练功房还要拥挤三倍。
劣质白炽灯的光线下，三十多个折叠椅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墙根堆着半人高的道具箱。空气中飘着股古怪的混合味儿——出汗的胳肢窝味儿、劣质发胶味儿、还有弦乐松香磨出来的苦香，闷得人喘不过气。
张晚意缩在最角落的折叠椅上，后背紧挨着冰凉的铁皮柜。她把琴盒搁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磨得起毛的箱面。墙上的石英钟"咔嗒咔嗒"走着，绿色荧光显示19:45，离她上场还有十五分钟。
旁边穿宝蓝色大褂的男生突然"啪"地合上快板，惊得所有人都看过去。他涨红着脸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手滑。"
张晚意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她深吸口气，想把窜到嗓子眼的紧张咽下去，结果胃里反倒更翻腾了。从早上开始她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饿得头晕眼花，手心却全是汗。
"晚意，水。"
头顶突然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松了。张晚意抬头看见张九龄，他刚结束彩排，大褂领口沾着圈汗渍，脸上还带着舞台妆的亮粉。
"谢谢九龄哥。"她接过来抿了一小口，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了点恶心感。
"别紧张，就当小剧场演出呢。"张九龄蹲在她面前，声音放得很低，"你那手《探清水河》，谁听谁不迷糊？"
张晚意扯了扯嘴角想笑，可腮帮子僵得不听使唤。她瞥见斜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利落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溜溜的额头，张云雷给挑的象牙白大褂洗得泛了点浅黄，领口别着枚简单的银簪子。可那双眼睛里的慌神骗不了人，跟第一次上台时没两样。
"要是...要是忘词了怎么办？"她小声问，手指抠着琴盒的锁扣。
张九龄一下笑出声："忘词就看我，我给你递词儿。"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我在侧幕站着呢，别忘了？"
张晚意点点头，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她打开琴盒搭扣，暗红色绒布衬着那把陪伴自己半年的三弦。琴头雕花磨得发亮，还是她刚来时张云雷从库房翻出来的旧琴。
"我再调下调。"她把三弦抱出来，琴身贴着小腹，暖烘烘的木头触感让手指放松了些。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穿中山装的老评委从门口走过，身后跟着三个举摄像机的工作人员。所有人都停下动作，低眉顺眼地看着地面，连呼吸都轻了半截。直到那拨人走远，休息室里才重新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只是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张晚意左手按在琴弦上，右手执弓轻拉。第一个音刚出来，她就皱紧了眉头。
不对。
太平调的音高明显低了半个音。张晚意以为是自己紧张听错了，又拉了一遍。这回听得真切，"哆"音发闷，像堵了团棉花。
"怎么了？"张九龄还没走，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
"弦松了。"张晚意拧着弦轴调试，心里咯噔一下——弦轴没什么阻力，几乎是一拧就转。她挨个试了试三根弦，冷汗"唰"地冒了出来——三根弦全都被松过，而且松得相当均匀。
"有人动过你的琴？"张九龄的声音沉了下去。
张晚意没说话，脑子嗡嗡作响。琴盒一直放在她脚边，除了刚才去厕所那两分钟托付给旁边的女生看管...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个穿粉色旗袍的身影，对方正低头玩手机，手指飞快地打着字，耳朵尖却红得发亮。
"操。"张九龄低声骂了句，"肯定是故意的。离上场还有十分钟，现在调弦来不及了！"
墙上的石英钟正好跳到19:48，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睛疼。广播里突然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请下一组选手到候场区准备！张晚意、李浩然、王梓铭，请速到候场区！"
张晚意的手指抖得厉害。她死死攥着弦轴，金属旋钮硌得掌心生疼。重新上弦最少要十五分钟，现在根本来不及。想起京剧团里那些被人藏起来的水袖、被剪断的琴弦，心脏像是被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别慌！"张九龄拍了下她后背，"我去找工作人员说说，能不能换个顺序？"
"来不及了。"张晚意咬着嘴唇，尝到点血腥味。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慌和怒都压下去，"只能硬调了。"
她调整姿势坐直，左手按着主弦，右手飞快地转动弦轴。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滴在琴杆上，洇出一小块深色水渍。
场景三：竞争对手的冷嘲热讽
"哟，这不是德云社那位女徒弟吗？"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张晚意没回头，肩膀却绷紧了。她认得这声音，昨天彩排时见过，两个自称"相声世家"的男选手，姓李和姓王，听说初赛拿了全场最高分。
"怎么还在调弦啊？"高个子的李浩然走过来，故意把鞋跟蹭得地面沙沙响，"这都快上场了，莫不是...弹不利索？"
矮胖的王梓铭跟着笑："我早就说过，三弦这玩意儿哪是姑娘家家能摆弄明白的？精细活儿，得靠咱们爷们儿。"
李浩然弯腰看着张晚意的琴，突然"啧啧"两声："哎呀，这弦怎么松成这样？怕不是出门没带脑子吧？"他直起身冲同伴挤眉弄眼，"我看啊，有些人还是回京剧团比较好，哦对了——"
他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听说人家京剧团都不要你了？说是什么...朽木不可雕？"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张晚意的后背像被针扎一样难受。她调弦的手停住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张九龄往前一步想说话，却被她抬手拦住了。
她慢慢转过身，看着那两张挂着嘲讽笑容的脸。李浩然穿着亮闪闪的湖蓝色大褂，头发抹得油光锃亮；王梓铭的大褂袖口沾着块黑印子，大概是刚才喝茶溅上的。两个人的眼神都透着同一种东西——看不起，还有藏不住的嫉妒。
"说完了吗？"张晚意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李浩然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怎么？"
"说完了就请让开，"张晚意转回去继续调弦，"挡着光了。"
李浩然的脸"唰"地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臊的。"你他妈——"
"小李！"候场区方向传来工作人员的喊声，"该你们候场了！"
李浩然狠狠瞪了张晚意一眼，嘴里低声骂着什么，和王梓铭悻悻地走了。经过张晚意身边时，王梓铭故意撞了一下她的琴盒，险些把三弦碰掉在地上。
张晚意稳稳扶住琴身，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胸腔里那股火气越烧越旺，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喷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生气就输了。他们想看她慌，想看她上台出丑，她偏不。
今天她非要让这些人看看，被京剧团称为"朽木"的人，是怎么在这相声舞台上开出花来的。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工作人员又来了。直到门口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张晚意才抬头看过去。
张云雷站在逆光的门口，黑色暗纹大褂被走廊灯光镶了圈金边。他刚从天津赶过来，眼尾还有点红，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却一点儿不显狼狈。左手自然垂着，无名指上那枚旧银戒在光线下闪了闪。
整个休息室突然安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有惊讶，有崇拜，还有藏不住的紧张。
张云雷的视线扫过整个屋子，最后落在角落里的张晚意身上。只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头。
张晚意的后背绷得像块石板，调弦的手指快得发颤，右手手腕处的青筋都鼓起来了。琴弦还在发出断断续续的走音，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黏在皮肤上。
张云雷没说话，径直穿过人群朝她走过去。他个子高，步子又大，那些原本挡路的选手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走到张晚意面前时，他弯腰从自己的大褂内袋里掏出个小布包。
是块崭新的松香，琥珀色的，还带着檀木盒子的香味。
张晚意抬起头，撞进他深黑的眼睛里。那双看过无数舞台、见过无数风雨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慌张。她鼻子突然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师父..."她哽咽着开口。
张云雷没说话，只是用手指在自己太阳穴旁边轻轻点了两下。然后，他把松香塞进她手里，又伸出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抱着的三弦琴身。
"咚、咚"两声，不重，却像敲在张晚意的心坎上。
她突然想起上周排练时，自己抱怨传统唱腔太死板，张云雷当时就是这样敲着桌子说："脑子是个好东西，要学会转弯。"
张晚意握紧那块温热的松香，突然明白了什么。恐慌像退潮般慢慢散去，心里升起一股奇异的笃定。她看着张云雷，用力点了点头。
张云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一下。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像是在看信息，却把后背留给了她，不动如山。
有他在，就像定海神针。
张晚意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琴弓。松香在弓毛上来回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的动作慢下来，不再追求速度，而是专注地听着每一个音的变化。手指稳定了许多，连带着心跳也平稳下来。
墙上的石英钟显示19:54，广播里再次响起催促声。
"张晚意，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张晚意放下琴弓，站起身。三弦在怀里沉甸甸的，却给了她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她看了眼身边的张云雷，对方正低头看着手机，仿佛只是个普通的观众。
可当她转身走向门口时，却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
"别怕，师父在。"
候场区比想象中窄，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走。墙上贴满了往期选手的照片，五颜六色的便利贴写着"加油"的字样，边角都卷了起来。工作人员举着对讲机匆匆走过，耳机线在胸前晃荡。
"下一个就是你。"穿红色马甲的场务小姑娘递给她一张号码牌，上面写着"27号"，"记住，表演时间控制在五分钟以内，超时会被打断。"
张晚意点点头，把号码牌别在大褂第二颗扣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激得她打了个激灵。
"紧张吗？"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说话带着点东北口音。
"有点。"张晚意老实回答。
"正常，"小姑娘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第一次见张云雷本人时，紧张得差点把水泼他身上。"她凑近点，压低声音，"待会儿好好表现，让那些说闲话的看看！"
张晚意愣了一下："你知道？"
"后台就没秘密。"小姑娘撇撇嘴，"刚才李浩然那俩人出去时，嘴都笑歪了，谁看不出来啊？"她拍了拍张晚意的胳膊，"放心，我刚悄悄看了眼评委席，你师父在那儿坐着呢。"
张晚意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舞台侧面的评委席果然坐着几个熟悉的身影。张云雷的黑色大褂在一排深色西装里格外显眼，他正低头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利落干净。
"下一位，27号选手，张晚意！"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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