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晚意带着心事回去休息了，当然也没休息的很好。接下来我们来看第二天复赛现场。
追光灯突然打在张晚意身上，亮得她睁不开眼。舞台地板擦得能照见人影，连大褂下摆沾的那点灰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抱着三弦走到麦克风前站定，膝盖还在微微打颤，只能死死抓着琴身稳住自己。
"27号选手张晚意，表演《风雨归舟》选段。"主持人的声音从侧台传来，带着点机械的回响。
张晚意深吸一口气，檀香混合着灰尘的舞台味儿钻进鼻子。她调整了下坐姿，把三弦架在腿上，左手刚按上琴弦，台下就传来片嗡嗡声。
熟悉的选手号，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身影，引来下面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这不是昨天那个小姑娘吗？"
"德云社的？女的弹三弦能行？"
"听说琴弦让人动了手脚，今天没问题吧？"
声音不大，可在这安静的剧场里，字字句句都像针似的扎进耳朵。张晚意的手指僵了僵，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评委席第三排——张云雷坐在那儿，深蓝大褂衬得他脸色比平时更白，手里转着把黑檀折扇，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张云雷突然停下折扇，用扇骨轻轻敲了敲自己太阳穴。
张晚意心一横，算了，爱谁谁吧。她闭上眼定了定神，再睁开时，手指已经在琴弦上动了起来。
《风雨归舟》的前奏像流水似的淌出来，清亮明快。台下的议论声渐渐小了，只剩下琴弦震动的嗡鸣。张晚意越弹越顺，昨天被松弦的恐惧慢慢淡了，琴杆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倒有种踏实的熟悉感。
她微微晃着头，脚在地板上打着拍子，刚要起范儿唱那段"卸职入深山，隐云峰受享清闲"，突然"啪"的一响——
中弦断了。
清脆的断裂声在剧场里回荡，像道闪电劈在人头顶。
张晚意的手指悬在半空，断弦弹起来扫过手背，留下道红印子。她看着那半截晃悠的弦头，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台下死寂三秒，随即炸开了锅。
"哎哟喂！真断了！"
"我就说女的玩不了这个吧！"
"这技术也来比赛？怕是内定的吧？"
无疑都是质疑声
嘲讽声浪比昨天李浩然那俩人难听十倍。张晚意的脸唰地白了，握着琴弓的手开始发抖。完了，全完了。师父昨天说的"脑子要学会转弯"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可现在她脑子里全是糨糊，转不动了。
评委席上有动静了。中间那位白胡子老评委推了推眼镜，皱着眉跟旁边的人嘀咕什么。张云雷还是那副没表情的样子，可握着折扇的指节已经泛白。
"停！"后排突然有人站起来大喊，"下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这一嗓子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好几个声音跟着起哄。张晚意死死咬着下唇，尝到血腥味都没感觉。她低下头看着那把断了弦的三弦，琴身上还留着张云雷昨天敲的指印，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就在这时，张云雷突然"咔哒"一声合上折扇，慢悠悠地翘了个二郎腿。他没看张晚意，反倒转头跟旁边的评委说了句什么，逗得那位评委直乐。
张晚意愣住了。师父这是...放弃她了？也是，连弦都能弹断，确实丢人现眼。她慢慢站起身，准备鞠躬离场，台下的嘘声更大了。
"等等。"张云雷突然开口。他声音不高，却带着股穿透力，稳稳地压过了所有噪音。"断根弦就不弹了？"
张晚意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他。
张云雷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上，手指点了点她的三弦："当年我摔断腿躺在医院，医生说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他顿了顿，目光像带着钩子似的锁住她，"我不是照样站在这儿了？"
剧场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张晚意看着师父看向她的眼神，这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慢慢坐下，重新抱起三弦。断了中弦，还有外弦和老弦。别人能弹三根弦，她凭什么不能弹两根？
"我换个曲子。"张晚意把话筒调低两寸，声音还有点抖，却透着股倔劲儿。
台下又开始骚动，张云雷却"啪"地一声打开折扇挡住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张晚意深吸一口气，右手执弓，在两根弦上奏出个极轻的泛音。不是《风雨归舟》，也不是《探清水河》，而是段谁都没听过的调子——又急又冲，像暴雨打在青瓦上，噼里啪啦的脆生。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跳跃，弓法也变了，不再是规规矩矩的弹奏，时而敲打琴筒，时而用弓杆摩擦琴弦，发出马蹄踏雪似的"沙沙"声。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那些预备起哄的、准备离场的，全都坐直了身子。
张晚意越弹越起劲儿，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大褂后背湿了一大片。她突然仰起头，跟着弦音唱起来，不是京剧也不是评剧，是种谁都叫不上名字的调门——像龙吟又像虎啸，时而细若游丝，时而响遏行云。
唱到高处，她右手猛地一扬弓，左手在仅剩的两根弦上狠狠一抹，利落地收尾。最后一个音符落在空气里，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剧场里静得可怕。张晚意喘着粗气，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手心全是汗。刚才那几分钟像做梦似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弹了些什么。
突然，"啪"的一声，张云雷手里的折扇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评委席。张云雷弯腰捡扇子的时候，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露了出来。他站起身，带头鼓起掌来。
"好！"他亮开嗓子喊了声，声音穿透整个剧场，"这才是我张云雷的徒弟！"
雷鸣般的掌声突然爆发，震得舞台都在抖。有人吹口哨，有人叫好，还有人把手里的荧光棒往台上扔。张晚意看着台下那些激动的脸，眼眶一热，再也忍不住，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她赶紧低下头擦眼泪，手指却被人轻轻抓住了。一抬头，张云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台上，正蹲在她面前，用袖子帮她擦脸。
"哭什么？"他骂了句，语气却软得不像话，"丢不丢人？"
张晚意摇摇头，想说自己没哭，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行了行了，"张云雷站起来，把她也拉起来，"跟我谢幕。"他揽着她的肩膀，对着台下鞠躬，"各位，这是我张云雷的徒弟，张晚意。今儿让各位见笑了。"
台下的掌声更响了。张晚意低着头，看见师父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手心烫得厉害。
后台比前台还热闹。张九龄第一个冲上来，捶了她胳膊一下："可以啊你！刚才那两下子，比爷们儿还帅！"秦霄贤拎着瓶水晃悠过来，一脸崇拜，开玩笑的调侃道："晚意姐，你收徒吗？我想跟你学三弦。"
张晚意被他们闹得脸红，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掏出来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别以为有人护着就能站稳脚跟。相声圈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滚回你的京剧团去。"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没碎，可那条短信像条毒蛇似的，死死缠住了她的眼睛。
张云雷最先发现不对。"怎么了？"他弯腰帮她捡手机，手指不经意间扫过屏幕。那 smile 瞬间就没了，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把手机塞回张晚意手里，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张九龄跟上去想拦他，被他一胳膊肘甩开。
张云雷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消失了。张晚意握着发烫的手机，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她知道，有人不想让她好过。
休息室的门被风吹得"哐当"响了一声。张晚意抬头看向窗外，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黑透了，路灯亮得刺眼。她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张云雷还回来的银戒，冰凉的金属硌着手心，让她稍微踏实了点。
不管是谁想搞鬼，她都不会走。京剧团她待不下去，相声圈，她死也要死在这里。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张云雷发来的微信："待在休息室别动，等我回来。"后面跟了个发怒的表情。
张晚意看着那个表情包，突然笑了。师父还是老样子，嘴硬心软得要命。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抬头看见张九龄和秦霄贤正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她站起来拍了拍大褂上的灰，"我去个洗手间。"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张晚意走到消防通道门口，刚要推门，就听见楼梯间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那丫头片子肯定发现了..."
"...怕什么？张云雷还能查出来是我们干的？..."
"...最好让她自己滚蛋，省得碍事..."
是李浩然和王梓铭！张晚意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贴着门缝往里看。
昏暗的楼梯间里，那两个穿大褂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着。李浩然拿着手机走来走去，声音压得很低："...放心吧哥，下次我绝对让她上不了台..."
张晚意的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想把他们的话录下来。刚按下录音键，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是条微信消息。
李浩然和王梓铭猛地转过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张晚意的心脏仿佛停跳了。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那两张狰狞的脸。
"你听见了？"李浩然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兴奋。他一步步朝门口逼近，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容，"听见正好，省得我们费劲了。"
张晚意转身就跑，可刚跑出两步，手腕就被人死死抓住。王梓铭的手劲大得吓人，捏得她骨头都疼。
"跑什么啊？"李浩然绕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小美女，放着京剧团的清福不享，非要来这浑水里蹚？"他的手指滑到她脖子上，慢慢收紧，"还是说...你就喜欢被人盯着看？"
张晚意拼命挣扎，可王梓铭像铁钳似的攥着她的手腕。李浩然的手指越收越紧，呼吸喷在她脸上，一股子烟草和口臭的混合味儿，恶心的她胃里直翻腾。
"放开我！"她又踢又打，可男女力气差距太大，她的挣扎在他们眼里跟挠痒痒似的。
"放开她。"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李浩然和王梓铭同时僵住，抓着张晚意的手也松了松。
张晚意趁机挣脱开，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走廊灯光下，张云雷站在阴影里，手里把玩着那枚银戒，眼神冷得像冰。
"张...张老师..."李浩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误会，都是误会..."
张云雷没说话，一步步朝他们走过来。他走得很慢，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声，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走到李浩然面前时，他突然抬手，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李浩然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误会？"张云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血腥味，"动我张云雷的人，也是误会？！"
王梓铭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张老师饶命！都是李浩然干的！是他松了她的弦，给她发的短信！"
李浩然也跟着跪下，脸肿得老高："张老师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你们对我的小孩儿动手的时候怎么不想到高抬贵手？！”张云雷冷笑一声，没看他们，径直走到张晚意面前，蹲下身检查她的手腕。那圈红印子格外刺眼，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张晚意疼得"嘶"了一声。
"疼？"张云雷抬头看她，眼神软了一瞬。
张晚意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这次不是委屈，是害怕。刚才那两个人的眼神，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张云雷把她拉起来，让她站到自己身后。然后他转向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人，慢慢卷着袖子，露出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那是当年坠台时留下的。
"知道我这疤怎么来的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狠厉，"当年也有人跟你们一样，觉得我张云雷好欺负。"
他突然一脚踹在李浩然胸口，后者惨叫一声滚出去老远。王梓铭吓得浑身发抖，连滚带爬地想跑，却被张云雷一把抓住领带。
"想走？"张云雷笑了，笑得让人头皮发麻，"不给我徒弟道歉，就想走？"
王梓铭"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额头上很快就见了血："对不起！张老师对不起！晚意老师对不起！求求您原谅我们！"
张晚意看着那滩血迹，突然觉得有点晕。张云雷转过身挡在她面前，不让她再看："行了，滚吧。告诉你们背后的人，想动我张云雷的徒弟，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浩然和王梓铭连滚带爬地跑了，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张晚意的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张云雷稳稳扶住。
"没事了。"他把她揽进怀里，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师父在。"
张晚意把脸埋在他胸前，能闻到那股熟悉的松香和烟草味。刚才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眼泪把他的大褂湿了一大片。
"师父..."她哽咽着说，"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张云雷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更紧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傻丫头，你是我张云雷的徒弟，谁敢说你麻烦？"
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记住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不用忍着，直接打回去。出事了，师父给你担着。"
张晚意看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突然想起他今天是从天津赶过来的，连口气都没喘就来给自己撑场子。鼻子一酸，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哭够了没？"张云雷又开始凶她，手却笨拙地帮她擦眼泪，"再哭妆都花了，等会儿怎么接受采访？"
张晚意被他逗笑了，抽噎着…
本章完（小小的卡一下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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