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排练室的窗棂上碎成一片片银屑，三弦琴身上的暗纹愈发清晰，像有活物在游走。张晚意的手还搭在琴盒边缘，指尖微微发颤。那根崩断的琴弦在她掌心留下一道浅浅血痕，却像是被什么烫过似的，火辣辣地疼。
“抓住！”赵兰芳一声厉喝，三人几乎同时扑向窗边。
张晚意踉跄着往前冲，风扑面而来，带着槐花的香气。她伸手去够那片飘落的残谱，指尖刚触到纸角，三弦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龙吟，像是琴音，又像是某种来自深处的叹息。她整个人猛地一震，胸口仿佛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连退两步撞上墙角的道具架。
小赵抱着的道具箱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铜钱串子散了一地。一枚“光绪通宝”滚到赵兰芳脚边，她绣鞋上的墨渍正巧落在“光”字上。
“有意思。”张云雷弯腰拾起铜钱，指腹摩挲着边缘锯齿，“光绪年间制的镇琴铜，怎么流到你这儿了？”
小赵喉结滚动两下，突然拽着张晚意手腕往后退：“别碰他！这人不是……”话音未落，顶灯忽明忽暗，整间屋子陷入一阵诡异的光影交错中。穿堂风卷起残谱，纸片打着旋儿从窗口飞出，消失在夜色里。
张晚意心头一紧，耳边还回荡着那声尖锐的琴音，胸口隐隐作痛。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那道血痕竟隐隐泛着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赵兰芳绣帕绞得指节发白，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她死死盯着张云雷手中的三弦，眼神里透着一丝恐惧。
“师父。”张晚意轻声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发抖，“这把琴……到底是什么？”
张云雷没有回答她，而是将三弦轻轻放在案上。月光透过窗纸洒在琴身上，某道暗纹泛起幽蓝微光，忽明忽暗。
“这把琴，叫镇魂琴。”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清末曲艺大师顾鹤年所制，琴芯嵌着他的发丝和一块血玉，据说能镇住那些被曲艺吞噬的灵魂。”
赵兰芳冷笑一声：“荒诞！不过是把老琴罢了！”
她说着，伸手就去抓琴身。指尖刚触到琴弦，一道蓝光骤然亮起，像是火焰般窜起，吓得她猛地缩手，尖叫一声跳开。
“啊！”她捂着手腕，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惧，“这……这是什么？”
张晚意心头一跳，锁骨处的疤痕突突跳动起来，像是要裂开一样。她眼前闪过七岁那年的画面——病床上，窗外锣鼓喧天，刘梅芳压轴唱《贵妃醉酒》。她因高烧昏迷，再醒来时，已被逐出师门。
“当年李浩然为它断了根肋骨……”赵兰芳喃喃自语，声音颤抖，“你怎么可能……你怎么敢碰它……”
“因为它是她的。”张云雷突然开口，语气坚定。
赵兰芳愣住了，目光在张晚意和三弦之间来回扫视，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说什么？”她咬牙问道。
“我说，”张云雷抬起头，目光如炬，“这把琴，是她的。”
张晚意怔住了，喉咙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那把三弦，琴身上的暗纹仿佛在回应她的心跳，一下一下，节奏一致。
小赵忽然笑了。他靠在墙边，耳垂上的银环在月光下晃得厉害。他缓缓站起身，眼神幽深，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它认主了。”他低声说了一句，随即转身就往门口走。
“小赵！”张晚意喊了一声，想追上去，却被张云雷拦住。
“别动。”他低声说，“听。”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三弦轻微的嗡鸣。张晚意屏住呼吸，心跳随着琴音起伏，胸口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疼痛渐渐消散。
她缓缓伸出手，掌心贴在琴身上。一股温热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像是回到了母亲怀里的感觉。
“为什么……”她低声问，声音哽咽。
张云雷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她的肩。
“你听，它在说‘回来’。”他说。
窗外，槐花簌簌飘落，几片花瓣落在案上残存的谱纸上。张晚意低头看去，那页纸上画着的奇异符号，竟然与U盘加密文件里的图案完全吻合。
她心头一震，猛然抬头看向张云雷。后者正凝视着琴身某处，目光深邃，像是看穿了什么。
“你不是被逐出师门……”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是归来。”
月光突然熄灭，排练室陷入漆黑。唯有三弦泛着微弱的幽蓝光晕，映出张晚意震惊的脸。
远处传来开箱验票的梆子声，一下一下，像是敲在她心头。
她低头看着琴身，某道暗纹的轮廓渐渐清晰，竟与童年时母亲给她戴过的护身符形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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