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日光灯管开始第十七次频闪时，林雾的圆规尖刺破了江砚的第二颗纽扣。
医用乳胶手套在她指节勒出淡青血管，金属器械盘里躺着从化学实验室"借"来的浓硫酸——这原本是给校刊封面腐蚀出星空纹路的道具，直到她发现江砚衬衫上的纽扣镀层，藏着类似菲涅尔透镜的同心圆光栅。
"你在验证我昨天的推论吗？"
江砚倚在标本柜前的姿势像被打断函数迭代的机器人，被解剖的牛眼晶体悬在他指尖，折射出林雾鼻尖细密的汗珠："碳酸钙镀层只能增强45%折射率，想解析我心跳频段，建议改用钡硅酸盐玻璃。"
林雾的解剖刀突然转向，刀锋在纽扣表面擦出锐角火花："江同学不如解释下，这颗纽扣为什么嵌着RFID芯片？"放大镜将她的瞳孔扭曲成猫科动物的竖瞳，"还是说…"刀尖挑开镀层露出微型电路，"你早料到我会偷它？"
牛眼晶体在江砚指间爆裂出白内障般的浊色。解剖台下的应急灯骤然亮起，将他轮廓切割成德罗斯特效应里的无限回廊。林雾听见他喉间滚过极低频的震颤，那是种类似超新星塌缩前的呻吟。
"林同学应该先解释这个。"他甩出的投影仪遥控器精准击碎窗棂冰花，白墙上炸开成百上千张照片——全是她出现在江砚竞赛课教室的抓拍。最致命的是某张逆光镜头：林雾踮脚偷看他锁屏的瞬间，右手银链反光恰好拼出「JY」的花体字母。
空气在双氧水气味里发生氧化反应。
林雾扯下乳胶手套，指腹残留的硫磺味像烧焦的情书："上周三你在画室窗口停留7分32秒，不就是想确认我调错钴蓝的色相？"她突然将纽扣浸入硫酸，滋啦声里浮起虹彩色泡泡，"现在我要检验的，是你衬衫下的皮肤是否也安装了传感器。"
试管架突然倾覆的轰鸣盖过警报声。
江砚抓住她手腕反压在解剖台时，解剖学挂图上的神经脉络在震荡中重叠成克苏鲁触手。他的温度透过橡胶手套传来，像是被困在普朗克长度里的失控熵增。
"心率146，瞳孔扩张率超标23%，"他气息扫过她夹在解剖报告里的《星空》明信片，"建议林同学坦白，去年科技节我的机器人为何会在你画架前死机？"
林雾用犬齿撕开他袖扣："那得感谢你纽扣里的电磁干扰装置。"咸腥铁锈味漫进齿间，混合他腕间渗出的松脂香，"就像现在——你血管里的去甲肾上腺素浓度，足够触发七级化学警报。"
消防喷淋头突然暴雨般倾泻。
在福尔马林洪流淹没所有标本前，林雾看见江砚第二颗纽扣溶解出的诡异蓝光。那些液态金属在硫酸里蜿蜒成拓扑学怪圈，最终凝聚成经纬度坐标：N32°03'，E118°46'——正是七年前明德小学火灾遗址的坐标。
"原来江同学有自毁情结。"林雾甩开湿透的刘海，银色手链卡进江砚指缝，"想用童年阴影引发我的共情？这招数比你的傅里叶变换还老套。"
江砚在氤氲水雾里解下第二颗纽扣："建议复查2015年9月校报。"塑料收纳盒里三千枚同款纽扣闪着幽光，每个镀层都刻着不同日期，"这枚芯片记载的，是你撕毁我母亲画室海报那天的气压值。"
林雾的速写本跌入污水，某页被浸泡的速写突然显影——竟是幼年江砚蜷缩在火场的轮廓。那些她自以为虚构的童年噩梦，原来早被某个偏执狂刻录在金属镀层里。
解剖室门外传来相机快门声。
顾言逆光的身影被喷淋浇透，医用听诊器从白大褂口袋滑出："需要急救吗？我的AED除颤仪可以同时分析心电图ST段异常。"他镜片反射着纽扣溶解液里的坐标蓝光，"或者，两位更想解释下违规使用浓硫酸的…"
"砰！"
江砚的机器人残骸突然撞破储物柜。那个本该被拆解的机器臂，此刻正痉挛着指向林雾的银链——当年火灾现场失踪的证物。所有线索在福尔马林蒸汽里沸腾，如同被强酸蚀刻的时光胶囊轰然炸裂。
林雾在浑浊水流里踩住江砚的领带："现在轮到你解释——为什么我的银链编号，会出现在你母亲的遗物清单上？"她拽断的链坠里掉出微型胶卷，2015年的监控画面正在显影：戴兔子发卡的小女孩，将昏迷的男孩推出火场。
江砚的虹膜在雷暴般的数据流里收缩成针尖。他扯过防菌帘裹住林雾的刹那，解剖刀刺穿机器人残骸迸出电磁脉冲波。所有电子设备在尖啸中黑屏，包括顾言藏在外套里的录音笔。
"这才是真正的犯罪侧写。"江砚咬破指尖，在防菌帘写出血色公式：ψ=αe^(-r/a)
"林雾，你偷的从来不是纽扣——是我锁在波函数里的坍缩态心跳。"
林雾在电子设备重启的噪音里笑出声。
她将染血的银链缠上江砚脖颈，链坠里藏着的激光器在墙面烧灼出燃烧轨迹："那江同学要不要算算，当我的童年记忆覆盖你的创伤数据，这场博弈的纳什均衡点会在哪里？"
当值班教师踹开解剖室大门时，只看见满地狼藉中相对而立的两人。江砚领口敞开的第二颗纽扣位置，残留着林雾用浓硫酸蚀刻的莫比乌斯环；而林雾湿透的速写本里，所有江砚的肖像画眼角，都洇着不自然的茜素红——像是被强酸腐蚀出的血泪。
当晚23:49，林雾在化学实验室日志写下：
【实验编号JY-02】
催化剂：镀层内含的镓基液态金属
异常现象：坐标投射引发江砚虹膜色温偏移（+1723K）
猜想：火灾相关记忆对其视网膜锥细胞存在量子纠缠效应
而此刻的江砚正在物理实验室，将三千枚纽扣铺成哥德巴赫猜想阵列。他突然捏碎其中一枚——这枚镀层里藏着的不是坐标，而是林雾三年前美展获奖作品的色值代码。窗外飘进焚烧素描灰烬的气味，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正同步着隔壁化学实验室离心机的转速。
月光穿过通风管道时，两人的影子在校园平面图上重叠。那些被酸液腐蚀的裂隙，正悄然生长成连通平行宇宙的蛀孔——就像林雾永远不会知道，纽扣芯片里的呼吸频率数据，才是江砚推导「病态性心动」方程式的初始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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