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林野一夜未眠。

沈砚那条短信像冰冷的锁链缠在脖子上。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但更深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麻木。逃？能逃到哪里？沈砚有无数种方法找到他，碾碎他刚起步的事业，甚至牵连朋友。陈默的愤怒和关心还历历在目，他不能连累兄弟。

清晨，他像个提线木偶，把自己收拾干净，走向云鼎大厦。每一步都重如千斤。

项目办公室气氛压抑。同事看他的眼神带着探究和小心翼翼。昨天总裁办公室门口的骚动显然传开了。林野低着头，避开所有视线，坐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林设计师。”沈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无波。

林野身体瞬间绷紧，指尖冰凉。他僵硬地转过身。

沈砚站在几步外，西装笔挺，一丝不苟，仿佛昨晚那个暴戾强吻的人从未存在。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目光落在林野脸上，审视着那掩饰不住的苍白和眼底的血丝。

“昨晚休息得不好？”沈砚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像在谈论天气。

林野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勉强摇了摇头。

“项目进度不能耽误。”沈砚把文件夹放在林野桌上，“这是市场部刚反馈的紧急需求，优先级最高。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修改后的完整方案。”

文件夹很厚。林野知道，这意味着他今天别想离开这栋楼半步。这是惩罚，是警告，更是沈砚无声的宣告——你在我掌心里。

“明白。”林野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沈砚没再说话，目光在林野红肿未消的唇上停留了一瞬，转身离开。那眼神平静，却让林野如坠冰窟。

整个上午，林野强迫自己盯着屏幕，手指机械地操作。设计图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混乱的色块。沈砚的气息、那个吻的触感、陈默被拖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轮番轰炸。他几次冲到卫生间干呕，却只吐出苦涩的胆汁。

手机屏幕在口袋里无声地亮起又暗下。是陈默。林野不敢接。他怕听到陈默的声音会崩溃，更怕沈砚无处不在的眼线发现他们联系。他只能一遍遍看着陈默发来的信息：

> **“野子！回话！急死我了！”**

> **“姓沈的有没有再为难你？你在公司吗？”**

> **“别怕！哥在想办法！”**

每一次震动都像针扎在林野心上。他蜷缩在隔间里，把头埋进膝盖，无声地颤抖。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困在这个由沈砚一手打造的、名为“工作”的华丽囚笼里。

陈默一拳砸在廉价的出租屋墙壁上，指关节渗出血丝。愤怒和无力感像毒蛇啃噬着他。林野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像人间蒸发。沈砚那座该死的云鼎大厦，对他而言如同铜墙铁壁。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拨通了苏晴的电话，声音嘶哑：“苏晴！野子出事了！沈砚那个畜生……他、他强吻了野子！就在他办公室！我看见了！我他妈……我冲进去想揍他，被他的人扔出来了！野子现在被他控制着，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怎么办？”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传来苏晴倒吸冷气的声音，接着是压抑的怒火：“这个混蛋！比我想的还要无耻！” 她迅速冷静下来，“陈默，你现在在哪？别冲动！沈砚不是我们能硬碰硬的。”

“我知道！可野子怎么办？他那个样子……”陈默想起林野崩溃的样子，心像被揪住。

“我们得帮他，但要用脑子。”苏晴的声音异常冷静，“硬闯没用。我们需要证据，需要让他知道有人盯着他，让他不敢肆无忌惮。”

“证据？”陈默一愣。

“对。林野的状态，沈砚对他的特殊‘关注’，还有昨天办公室的冲突……想办法收集一切可能的蛛丝马迹。录音，照片，目击者……任何能证明沈砚对林野进行骚扰和胁迫的东西！”苏晴思路清晰，“另外，林野现在最需要的是心理支持。我们必须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我们不会放弃他。但联系要小心，沈砚肯定盯着他。”

陈默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好！我明白！我去想办法接近野子公司的人，看看能不能套出点话！你那边……”

“我有我的办法。”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我会再去一趟启宸。以合作方的身份。我要亲眼看看林野的状态，也看看沈砚……到底想干什么。既然他喜欢‘观察’，那就让他也尝尝被观察的滋味。”

挂了电话，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翻出手机通讯录，开始筛选可能和启宸项目组有联系的朋友。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要帮野子，就得比沈砚更狡猾。

下午，苏晴再次踏入云鼎大厦。她以讨论一个关联项目的广告策划案为由，预约了市场部的人。她刻意挑选了离项目办公室不远的会议室。

等待的间隙，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很快，她看到了林野。他正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件，从茶水间出来，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走路都有些飘忽。仅仅一天，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阳光荡然无存，只剩下疲惫和麻木的躯壳。

苏晴的心狠狠一沉。

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她看到沈砚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似乎只是路过，目光却精准地锁定了抱着文件的林野。他没有停留，但那眼神——专注、冰冷、带着一种评估所有物的意味——像毒蛇的信子，让苏晴隔着距离都感到一阵寒意。他果然在监视。

林野似乎也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脚步更快地消失在项目办公室门口。

苏晴攥紧了拳头。沈砚的掌控欲，比林野描述的更令人窒息。这根本不是追求，是狩猎，是圈禁。

她的“观察”很快有了结果。在和市场部经理讨论时，她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听说星跃项目最近进度很赶？刚才好像看到主设计的林先生，状态似乎不太好？”

市场部经理是个精明人，闻言立刻露出谨慎的表情，打着哈哈：“啊，项目嘛，压力大点正常。沈总对质量要求高，林设计师很负责，加班加点赶工呢。” 话里话外，透着对沈砚的敬畏和对林野处境的回避。

苏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林野的处境艰难，且被沈砚以工作之名牢牢控制。沈砚的影响力在公司内部根深蒂固。

离开启宸时，苏晴的心情异常沉重。她拿出手机，给林野发了一条经过斟酌的信息：

“林野，看到你了。知道你很难。别硬撑，身体最重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我和陈默都在。想办法保护好自己。在找证据，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