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刚敲过,楚明澜就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楚美人!快醒醒!出事了!”
她猛地坐起身,指尖下意识攥紧了锦被。窗外雨势瓢泼,檐下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晃,在窗纸上投下狰狞的影子。门外的声音又急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浣衣局的翠儿……死了!”
楚明澜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十八岁的年纪,本该是明媚鲜妍的,可镜中人眼下却泛着淡淡的青。她抬手抚过右眼下的泪痣,这是母亲生前总说“福薄”的地方。
“怎么死的?”她系好素白中衣的系带,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门外的小太监咽了咽唾沫:“说是失足跌进井里……可、可捞上来时,手腕上全是血道子,像被什么东西抓出来的……”
---
楚明澜撑着伞赶到浣衣局时,尸体已经用草席盖住了。雨水混着血水从席子下渗出,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暗红色的小溪。四周宫人跪了一地,最前面趴着个浑身发抖的小宫女——那是翠儿同屋的春桃。
“昨夜丑时三刻,奴婢起夜时还见翠儿好好睡着……”春桃的额头抵在湿冷的地上,“谁知天亮就、就……”
“掀开。”楚明澜听见自己的声音。
草席被掀开的刹那,一股腐杏般的甜腥味扑面而来。尸体的左手腕内侧赫然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朱红色,像是有人蘸着胭脂描画过。最骇人的是,那伤口竟隐约组成了一个扭曲的符文——楚明澜瞳孔骤缩,那是《神农本草经》里标记剧毒的符号!
“都退下。”
一道冷冽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楚明澜回头,正对上萧景珩深不见底的眼睛。年轻的帝王披着玄色大氅,雨幕中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腰间龙佩在闪电下泛着寒光。
宫人们瞬间退得干干净净,连春桃都被拖了下去。楚明澜刚要行礼,就被冰凉的指尖捏住了下巴。
“爱妃认识这个?”萧景珩用匕首尖挑起尸体的手腕,刀锋擦过那个符文时,竟发出“嗤”的灼烧声。
---
楚明澜后背渗出冷汗。她当然认识——父亲被处死前一夜,曾在药方背面画过一模一样的符号。
“臣妾……只觉得像药书里的标记。”她垂下眼帘,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或许是凶手故布疑阵?”
匕首突然抵上她的喉间。萧景珩的气息喷在她耳畔:“楚院使当年也说过同样的话。”
雷声轰然炸响,楚明澜看清了帝王眼底翻涌的黑暗。那不是看宠妃的眼神,倒像是在审视某种危险的器物。
“陛下!”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僵局。大太监捧着个漆盘匆匆而来,盘中放着个湿透的香囊——正是楚明澜三日前赏给翠儿的。
“奴才在井底找到了这个,里头……”大太监声音发颤,“里头有朱砂粉!”
---
雨更大了。
楚明澜跪在养心殿的金砖地上,听着香囊被撕开的声音。朱砂簌簌落在银盘中,像一滩凝固的血。
“朕记得。”萧景珩摩挲着香囊角落的绣纹,“这是沈贵妃赏你的云锦?”
楚明澜猛地抬头。香囊内侧确实缝着沈清鸾独有的缠枝牡丹纹——可这香囊分明是自己亲手所绣!
殿外突然传来凄厉的猫叫。楚明澜转头望去,恰见一道白影窜过雨幕。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右耳缺了一角,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嘴里叼着半片金箔。
萧景珩的手突然扣住她的后颈:“爱妃可知,上一个在宫里用朱砂下毒的人……”他的拇指按上她跳动的脉搏,“是怎么死的?”
白猫跃上窗棂,金箔在闪电中折射出刺目的光。楚明澜看清了上面錾刻的小字——
“癸酉年,郑淑妃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