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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

信风带以南

晨光透过半拉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斜线。许廿天是被头疼生生拽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有人拿着小锤在里头敲。

  他皱着眉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几秒才聚焦——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被子,陌生的……

  等等。

  他猛地转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底下压着一张字条【醒了喝,厨房有粥】。

  字迹锋利干净,是梁怀知的。

  许廿天盯着那张字条看了三秒,昨晚的记忆才像潮水一样涌回来——酒吧,出租车,梁怀知的手垫在他后脑勺,电影,还有……他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操。”他捂住脸,耳根发烫。

  他慢吞吞地坐起来,喝掉那杯水,冰凉的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宿醉的干涩。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套着一件明显大一号的T恤,裤子倒是自己的,但皮带松了一格。

  梁怀知给他换的衣服?

  这个认知让许廿天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杯沿。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凉意顺着脚心往上爬。卧室门没关严,他推开一条缝,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

  梁怀知背对着他站在厨房里,身上套了件宽松的灰色居家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正低头搅动锅里的粥,后颈的骨节随着动作微微凸起,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廿天靠在门框上,没出声。

  梁怀知却像感应到什么一样,突然回头。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一秒。

  “……醒了?”梁怀知先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带着晨起的沙哑。

  “嗯。”许廿天干巴巴地应了一声,视线飘向别处“……谢谢。”

  梁怀知没接话,只是转身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碗,盛了一勺粥进去,推到他面前“趁热吃。”

  白粥熬得浓稠,上面飘着几粒枸杞和葱花,旁边还配了一小碟腌黄瓜。简单,但莫名让人胃里一暖。

  许廿天低头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不烫不凉。

  “头疼吗?”梁怀知问。

  “还行。”许廿天含糊地应着,又喝了一口粥,才犹豫着开口“……我昨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梁怀知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不记得了?”

  许廿天心里咯噔一声。

  “……我说什么了?”

  梁怀知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轻笑了一声“你说黎耀辉好惨。”

  许廿天:“……”

  “还有”梁怀知慢悠悠地补充“你问我会不会跑。”

  许廿天的手指僵住了。

  “……然后呢?”

  “然后你睡着了。”梁怀知低头继续搅粥,语气平静“哦,可能我也醉了记不清了你说了还是没说。” 梁怀知淡淡移开眼睛若无其事的说。

  许廿天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又莫名有点空落落的。他低头继续喝粥,没注意到梁怀知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厨房里只剩下勺子碰碗的轻响。

  过了半晌,许廿天突然抬头“……吉他。”

  梁怀知立马抬眼“嗯?”

  许廿天突然换了个话题“小提琴…你还能拉吗?其实我想在戏里在加一个许岸拉小提琴,算做彩蛋,不知道你右手还能不能…”许廿天喝了口粥。

  “能把。不知道,有空我可以去学学左手拉琴。”梁怀知也没多问。

  “这衣服你给我换的?”许廿天问。

  梁怀知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你喝醉了就吐…”他这话一出想起来当初许廿天喝醉了趴在自己背上吐了他一身的样子。

  许廿天也莫名有些脸红,很显然两人想到了一件事。

  梁怀知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拿起抹布擦了擦灶台“吐脏了,总不能让你穿着那身睡。”

  许廿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喉咙发紧“……麻烦你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纸,谁都不愿意先捅破。

  许廿天放下碗,站起身“我去换衣服。”

  梁怀知点点头,没说话。

  许廿天转身回到卧室,关上门,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盯着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自己的衣服,上面还放着他的手机和钱包——梁怀知连这些都帮他收拾好了。

  他抿了抿唇,拿起衣服快速换上。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和他记忆里梁怀知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换完衣服拿着沾在自己余温的衣服愣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把他藏进床上被子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开门的那一刻他又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那个置物架,像真的像,太像当初自己送梁怀知那把了。

  可惜那把被他亲手砸了,他顿了顿抿了下嘴唇,没看见旁边的相框。

  换好衣服出来,梁怀知已经收拾好了厨房,正站在阳台上抽烟。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烟雾缭绕间,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冷峻。

  许廿天站在客厅中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先走了。”

  梁怀知回头,掐灭了烟“我送你。”

  “不用。”许廿天拒绝得干脆,语气却并不尖锐,只是礼貌疏离“我自己打车。”

  梁怀知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坚持“嗯。”

  许廿天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他背对着梁怀知,声音有些低“……昨晚的事,谢谢。”

  梁怀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举手之劳。”

  “许廿天…”梁怀知开口叫他。

  当猛的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中念出来的时候他愣了一瞬,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要说什么。

  “我们…都别在提以前的事了吧。”许廿天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按下。

  “那我呢。”

  “我也在你的以前吧。”

  许廿天的手指微微收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推门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梁怀知垂下眼,盯着指尖残留的烟灰,轻轻捻了捻。

  许廿天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还带着宿醉的阴影,嘴唇紧抿,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想起梁怀知平静的眼神,心里莫名烦躁。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隔了太多东西。

  电梯门打开,冷风扑面而来。许廿天裹紧外套,大步走向马路,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驶离小区,他透过车窗,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建筑,眼神复杂。

  而楼上,梁怀知站在窗前,看着那辆出租车消失在拐角,才缓缓拉上了窗帘。

  他转身进了房间,转了一圈没看见许廿天换下的衣服,不过为什么没把对方安排在客房呢这就是他对小心机,他相信许廿天看见了置物架,即使没发现是当年那把也算埋下了一个种子。

  

  晚上,梁怀知到片场时,许廿天已经坐在长桌尽头,低头翻着剧本,黑色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轻轻敲在纸页上。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腕骨节分明,在灯光下泛着冷白的色调。

  这次主要是围读新剧本,据说许廿天修改了一些,快要开拍了,要不是之前的事戏早就改对了。

  陈典一见梁怀知就笑着招手“哎,怀知来了!正好,就差你了。”

  梁怀知点头致意,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许廿天身上掠过,对方连头都没抬,只是钢笔的节奏微微顿了一下。

  顾锦洛坐在许廿天旁边,托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梁老师昨晚睡得还好吗?”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瞬。

  许廿天的笔尖在纸上洇出一点墨迹,他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仿佛没听见。

  梁怀知神色如常,拉开椅子坐下“还行,谢谢关心。”

  陈典没察觉异样,拍拍手“好了,人都齐了,咱们开始吧。”

  剧本围读进行得很顺利,直到许廿天突然开口“新加的那段,许岸拉小提琴那段,我觉得情绪可以再收一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梁怀知——这场戏需要他真的拉琴。

  梁怀知抬眸,对上许廿天的视线“你觉得该怎么收?”

  许廿天的手指在剧本上点了点“不是悲壮悲伤,是……遗憾。”

  梁怀知沉默两秒,忽然笑了“行,我试试。”

  顾锦洛在旁边“啧”了一声“你俩这对话,怎么听着像在打哑谜?”

  陈典也乐了“就是,你们以前认识?我之前看你俩见第一面搁那支支吾吾的。”

  许廿天合上剧本,语气平淡“真不熟。”

  梁怀知没反驳,只是低头喝了口咖啡,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不熟?那昨晚是谁喝醉了拽着他的袖子问“你会不会跑”?

  围读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许廿天收拾好文件,起身时,梁怀知正好挡在过道上。

  他侧身想绕过去,梁怀知却忽然低声问“琴,你看见了?”

  许廿天脚步一顿,没看他“什么琴?”

  梁怀知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许廿天终于抬眼,眼神冷淡“梁老师,我们只是在工作。”

  梁怀知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袖口——那里沾了一点咖啡渍。

  “沾到了。”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顺手帮忙。

  许廿天猛地抽回手,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顾锦洛远远地吹了声口哨“哎哟,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许廿天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绷得笔直。

  梁怀知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轻轻捻了捻,像是在回味什么。

  ——不熟?

  那这反应,可一点都不像。

  “许廿天。”

  “什么?”他下意识停住了。

  “你永远只会跑,永远只会拿后背对着我吗?”梁怀知抱着手臂说。

  许廿天猛地转身时,手里的文件夹砸在地上,纸张哗啦散开。他眼眶有些发红但梁怀知看出来了,黑色钢笔还攥在右手,笔尖在剧本扉页戳出个深深的墨点。

  “是吗?”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似乎还有些破音,“那我问你——”

  他挥手的动作太猛,钢笔甩出的墨渍溅在梁怀知雪白的衬衫上,像几滴黑色的血。许廿天向前逼近一步,皮鞋狠狠碾过散落的剧本,纸张在他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是我要跑的吗?”他声音越来越高,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我先说我要走的吗?”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声带撕裂般的破音在走廊回荡,“难道一直被抛弃的不是我吗?!”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亮起,惨白光线照出梁怀知轻颤的睫毛。喉结滚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说。

  许廿天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把钝刀狠狠扎进梁怀知胸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回来找我为了什么?为了再一次把我推开吗?梁怀知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在装什么受害者!”

  梁怀知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塌陷下去。他精心维持的平静面具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那些装出来的坦率瞬间被击溃。他想解释,想告诉许廿天当年离开是为了保护他,想说自己这些年每一天都在后悔。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当年是为了不让许廿天受到伤害他才拒绝告诉他真相。

  可现在呢?一切都已经成埃落定,梁志也早已死了,他在怕什么呢,他深想不下去了。

  梁怀知低下头沉思着,不敢看向许廿天那双可以看穿自己的眼睛,脚下散落的纸张间,有张分镜草图被许廿天踩在脚下——画的是电影结局,许岸用残手拉小提琴的特写而现在被脚印覆盖。

  “我…”梁怀知刚开口,许廿天就狠狠踢开了脚边的剧本。

  “你什么你!”许廿天抓起最近的一张纸揉成团砸过去,“五年!梁怀知你他妈知道五年有多长吗?!”纸团擦着梁怀知耳际飞过,撞在消防栓上发出闷响。

  “一千三百二十五天。”

  “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啊?你不知道我当时对你的心意吗,你怎么忍心的…”说到最后他已经有些哽咽了。

  “我不懂,梁怀知,我可以当我从来没去过南云,也可能当我从来没遇见过你,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所有人的所作所为我都可以当不知道…”

  “可是…为什么?梁怀知为什么你要回来找我?为什么要进入这个圈子,你把我推开的那么彻底现在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看不透你了,梁怀知。”

  “没有必要了,我们都…好聚好散吧。”

  梁怀知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离开片场的,他承认他不敢。

  许廿天最后说“那些误会我们不需要解开了。”

  “长辞永诀吧梁怀知,我们爱恨扯平,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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