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划破雨夜，梁怀知攥着许廿天滚烫的手，看着医护人员给他戴上氧气面罩。
车顶的蓝光在许廿天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像极了五年前那个分离的雨夜。
“体温39.8度，初步判断是重感冒引发的高热惊厥。”医护人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您是家属吗？需要签字。”
梁怀知机械地接过纸张，在亲属关系那一栏停顿了一秒，勾选了其他。
医院走廊的荧光灯刺得人眼睛发痛。梁怀知靠在抢救室外的墙上，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
他掏出来，屏幕上跳动着经纪人的十几个未接来电和无数条消息。
“梁怀知！你疯了吗？现在全网都在传你深夜和许廿天起冲突导致他入院！”
“狗仔拍到你抱着他上救护车的照片！”
“许廿天的粉丝已经把你微博攻陷了！”
“顾锦洛那边在问到底怎么回事！”
“戏还演不演了？工作还要不要了？许廿天就那么重要？让你俩避嫌避嫌为什么听不懂。”
最后一条消息附带着热搜截图#梁怀知许廿天冲突#，#许廿天送医#，#梁怀知霸凌#三个词条后面都跟着深红色的“爆”字。
梁怀知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忽然注意到一条被挤在角落的小号评论“活该！许廿天这种靠金主上位的早就该遭报应！梁老师为民除害！”
他点开实时广场，铺天盖地的谩骂像潮水般涌来。
“许廿天当年怎么对梁老师的忘了吗？现在装什么受害者”
“听说许廿天小时候就被包养，金主专门培养他当明星”
“梁老师打得好！这种人就该教训！
抢救室的灯还亮着。梁怀知攥紧手机，指节泛白。玻璃窗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和五年前站在法庭外听梁志被判死刑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梁先生？”护士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病人已经稳定了，但需要留院观察。您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护士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衣服上的血迹和淤青。
梁怀知这才注意到自己有多狼狈。
白衬衫沾着糊在一起，皱皱巴巴占满了雨水，袖口被许廿天抓破的地方还挂着线头。
“请问有后门吗？”他哑着嗓子问。
护士摇摇头“前门已经被记者堵死了。有人打过招呼了，院长说可以安排您在VIP休息室暂避。”
梁怀知望向窗外。雨幕中，数十把黑伞在医院门口围成半圆，长枪短炮的镜头齐刷刷对准急诊大厅。闪光灯此起彼伏，像一场无声的围攻。
“别冲动。”手机忽而响起，是顾锦洛发来的消息。
“不用了。”他突然下定决心“能借我用一下医院的会议室吗？”
三十分钟后，梁怀知站在医院会议室的讲台前。
湿发被他随意拨到脑后，衬衫被胡乱拉平，却还是皱皱巴巴，显得十分狼狈，台下挤满了闻风而来的记者，快门声像暴雨般砸在他身上。
“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的到来。”他的声音很轻，却在嘈杂的会议室里清晰可闻“这里是医院希望大家小声一点，关于最近的闹剧我有几件事要澄清。”
梁怀知打开投影仪，U盘里的文件被投映在幕布上。那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五岁的小许廿天站在孤儿院门口。
“第一，许廿天确实是被领养的，但所谓的金主包养纯属造谣。”他点击下一页，许家与梁志的往来账目赫然在目“当年选中许廿天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父亲梁志。这是他犯下的错。”
会场一片哗然。有记者举手“梁老师的意思是，许廿天也是受害者？”
“不仅如此。”梁怀知调出判决书照片“五年前，我用了三年零四个月收集证据，将梁志送上法庭。他犯下的罪行包括但不限于学术造假、贪污公款、故意伤害，以及…”他停顿了一下“许多人的死亡，家破人亡。”
第二“关于今晚的事”梁怀知收回目光，播放了一段手机录像。是他家门口的监控。
“不存在谁霸凌谁这么一说，我们之间只单单存在误会，没有不合，更没有炒作，媒体安的高帽子，以及对我母亲的不尊重事后我会追究法律责任。”
第三。梁怀知关掉投影，直视镜头“我要向许廿天，以及所有被梁志伤害过的人公开道歉。”他深深鞠躬，后颈的脊椎节节分明“特别是谢阿奶和谢衡婷女士…我很抱歉将许廿天牵扯进来，他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是我的错。”
“而我父亲梁志犯下的错误终究需要他自己买单，对于他我没什么好说的。”
梁怀知将一直放在口袋里的U盘拿出来，插入。
刹那，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那份证据。
“我不在乎你们怎么说，我的母亲早已离开了我，她不会看到的，但我恳求各位记者嘴下留情，尊重逝者，而梁志，他自食恶果，上面这些是他挑断我手筋，断送我前程，间接导致我母亲离开，在校期间抄袭学术造假，导致他人死亡的全部证据。”
“而这些，都是过去三年零四个月，作为他儿子的我收集的。这些证据全部上过法院，有公章，不存在造假，你们大可以去查。至于我和许廿天为什么会在南云相遇，我相信各位都猜到了，多余的我无可奉告。”
记者会现场一片死寂。
投影仪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刺眼的白线，映照着梁怀知苍白的脸。他站在台上，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法院文件扫描件——每一页都盖着鲜红的公章，每一行字都记录着梁志的罪行。
前方是不断的快门声和闪光灯。
“这些证据，全部经过法庭认证。”梁怀知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包括他挑断我手筋的医疗记录，包括他逼死我母亲的录音，也包括……他如何将许廿天送到许家，作为交易的筹码。”
台下的记者们疯狂记录，闪光灯此起彼伏。有人高声提问“梁老师，您是说许廿天当年被领养，是梁志一手安排的？”
梁怀知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是。”
“那您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梁怀知抬眼，目光穿过刺眼的灯光，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个站在黑暗的自己。
“因为愧疚。”他轻声说“我本以为远离他，就能保护他。”
病房里，许廿天的高烧刚退，手机就被助理的消息轰炸了。
他点开直播链接，正好看到梁怀知站在镜头前，身后投影着那张泛黄的孤儿院照片——五岁的他，站在铁门后面，眼神怯生生的。
“许廿天是被迫卷入这场恩怨的。”梁怀知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有些失真“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金主包养的玩物，他是受害者。”
许廿天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陷入掌心。
屏幕上的梁怀知继续说着“至于《晚婚》的选角，没有任何黑幕。顾锦洛是通过正规试镜获得的角色，他的演技有目共睹。”
许廿天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
原来如此。
原来梁怀知这些年，一直背负着这样的秘密。
原来他以为的“背叛”，不过是梁怀知另一种方式的保护。
记者会结束后，梁怀知被保安护送着离开。走廊尽头，顾锦洛靠在墙边等他。
“玩这么大？”顾锦洛挑眉。
梁怀知静静的低着头，说了句“替我谢谢段程。”
顾锦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许廿天醒了，在找你。”
梁怀知的身体僵了一下，最终点点头“我去见他。”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许廿天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平板，正在看记者会的回放。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梁怀知。
“解释。”他单刀直入。
梁怀知站在门口，没敢靠近“你都看到了。” “我也都告诉你了。”
“我要听你亲口说。”许廿天的声音有些哑“当年为什么离开？为什么骗我说你去找梁志低头了？”
“别以为我晕倒就不追究了。”
梁怀知深吸一口气，走到床边坐下。
“因为我不敢赌。”他轻声说。“梁志当时已经疯了，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会对你不利。”
许廿天冷笑“所以你选择一个人扛？”
“我别无选择。”梁怀知抬头，眼眶通红“许廿天，我不能让你出事。”
许廿天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
“梁怀知。”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他妈就是个傻子。”
第二天，许廿天更新了微博：
“关于过去的事，我接受所有批评。状态不好时写出的作品，确实辜负了读者的期待。但《晚婚》不一样——它是我写给一个人的情书，也是我这些年来最好的作品。”
“卧槽！所以《晚婚》是许廿天写给梁怀知的情书？！”
“我磕的CP是真的！！！”
“剧里的be剧外弥补了啊啊啊。”
当所有人都问梁怀知飞得高不高时，只有许廿天问他翅膀上的铁链重不重。
而梁怀知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面包掰成两半，递给许廿天更软的那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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