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典的剧本在会议桌上拍出沉闷的声响。他眼下挂着两轮青黑,活像被人揍了两拳,手指烦躁地敲着咖啡杯“原定今早八点的剧本围读,现在十一点了——”
“又给我迟到啊——和你们拍戏就没什么好事发生。”陈典眼底下乌青一片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正好,顾锦洛和梁怀知都在,酒会在晚上开始,廿天你指导他俩对下戏…段程过来谈谈?”
“我的错。”段程懒洋洋地举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昨晚处理绯闻通宵。”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顾锦洛“某些人睡完就跑的毛病得治。”
“查出来了,就那个谁想搞我,上一次没成功这次又来了…”
“之前牵扯到梁怀知和许廿天身上也是想搞我,想让我出面,故意搞我投的电影,又因为顾锦洛和梁怀知不清不楚,早年就传绯闻,现在他查到顾锦洛在我身边,而许廿天又和梁怀知关系真真假假他干脆直接一块在背后下手了。”
“上个星期医院内堆记者都是他雇的…”段程贴近陈典小声说。
“资本啊……”
陈典的脸顿时一沉“他今天晚上也会来,你不知道么,他也投了这片子,他就是故意引你出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段程挑衅的挑了挑眉,做出一个无所谓的手势。
“他会付出代价的,我又不是个脑残。”
顾锦洛正咬着冰美式的吸管,闻言差点呛到。梁怀知适时递过纸巾,被他一把拍开“用不着你假好心!”
许廿天坐在角落翻剧本,闻言抬头“陈导,先对哪场?”
“就祁忍和许岸在警察局对话,查身份那场。”陈典把分镜脚本推过去“情绪爆发戏,你盯着点。”
【许岸(梁怀知饰)被祁忍(顾锦洛饰)按在墙上,脖颈青筋暴起“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顾锦洛突然摔了剧本“这他妈怎么演?”他红发炸得像团火“让一个刚被渣的人演痴情种?”
段程挑眉“谁渣你了?”
“你——”
“好了。”许廿天突然起身,把剧本卷成筒敲在顾锦洛肩上“祁忍的愤怒不是针对许岸。”他走到两人中间,指尖点着台词本“是对命运——就像你现在,真正恨的不是段程…”
顾锦洛沉默了一瞬。
梁怀知突然接话“是恨自己动了心。”他看向许廿天,眼神像穿过五年光阴“对吗,许老师?”
空气瞬间凝固。段程的咖啡杯停在半空,陈典的圆珠笔啪嗒掉在地上。
许廿天喉结滚动,最终只是公事公办地点头“情绪到位了,正式开拍就照这个感觉。”
……
片场的灯光显得格外惨白。顾锦洛的红发被汗水浸透,他死死攥着梁怀知的衣领,手背青筋暴起——这场戏已经NG了七次。
“卡!”陈典摔了耳机“顾锦洛你他妈演的是爱而不得不是杀人犯!”
段程坐在监视器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沿。这场戏的台词像刀子一样往他心口扎——【你利用我的信任接近我,就为了这个?】
“休息十分钟!”陈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梁怀知叫到一旁“你刺激他一下,这场戏再不过今晚酒会…”
梁怀知转头看向角落的许廿天,那人正低头修改剧本。
“知道了。”梁怀知突然走向顾锦洛,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顾锦洛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得像要杀人“你再说一遍?”
“段程昨晚找许廿天了,廿天刚刚跟我说…”梁怀知面不改色地撒谎“他说那小男孩真是他新欢。”
红发青年一拳砸在化妆桌上,额角青筋暴起,剜了一眼段程,拽着梁怀知回到镜头前“拍!”
这次一条过。
监视器里,顾锦洛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手指根本不用演。
只有段程站起来,咖啡洒了一地。
顾锦洛的指关节还在渗着红,拽着梁怀知的戏服领口,为这场戏增添了点疯狂感。
监视器里回放着他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嘴角——那不是演技,是赤裸裸的心碎。
“我的新欢?”段程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带着危险的平静。
梁怀知转身,看见段程手里捏着破碎的咖啡杯,瓷片割破掌心也浑然不觉。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顾锦洛身上“你就这么信他?”
“那是我表弟,亲的,唯一的,有血缘关系的。”
顾锦洛的呼吸一滞。
许廿天快步走来,一把拽住梁怀知的手腕“你疯了吗?”压低的声音里压着怒意“他们的事你——”
“我不这么说”梁怀知轻声打断“今天这戏别想拍下去了。”
“OK,这条过了,今天先到这吧,你们回去换个衣服,车会在酒店楼下等你们。”陈典低头查看刚刚的片段然后对三人说。
两个小时以后酒店的楼下,梁怀知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懒散地扯了扯领带,脖颈线条在敞开的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
深红色的束腰西装外套剪裁利落,衬得肩背挺拔,腰线窄而凌厉,又带着股漫不经心的痞气。
“哟,梁少,今儿怎么穿这么正经?”不到十分钟顾锦洛先下来了故意打趣到。
他嗤笑一声,把外套放在臂弯里,露出里头贴身的黑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腕间一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正经?”他挑眉,指尖随意拨弄了下领口“我哪天不正经。”
“到是你…穿的像个花蝴蝶…”
顾锦洛今天确实像只花蝴蝶——宝蓝色丝绒西装里搭着珍珠母贝纽扣的衬衫,领针上的蓝宝石在喉结下方闪烁。
梁怀知用舌尖顶了顶上颚“你穿得像要去戛纳蹭红毯。”
“靠…”顾锦洛有些恼怒,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怀知无声打断了。
许廿天出来的时候,风刚好卷起他外套的一角。
风先于人影而来,卷着雪松与广藿香的气息。
许廿天迈步而出时,梁怀知感觉有根无形的线突然绷紧。
黑色西装像第二层皮肤裹着他,衬衫领口敞着,那条该死的银链子随着步伐晃动,吊坠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梁怀知远远地看着他,目光从他紧绷的腰线滑到那双被西裤包裹得笔直的长腿,再到脚下那双锃亮的手工皮鞋——鞋尖上沾了点灰,像是刚从某个酒局上抽身,又或者,刚从谁的床上下来。
许廿天察觉到视线,挑眉看过来,衣摆被风掀起…然后扰乱了梁怀知的心。
他突然觉得以前太亏待许廿天了。在想想以前两人穿的都是什么。
他想了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许廿天的呢 也许了很久很久以前 下雨天,他看见一个蠢蛋摔进泥坑里,也可能是两人幼稚的对话里,对方盯着自己眼睛说要送一把吉他给自己,最有可能的是他发现当年那个喜欢兔子的可怜小孩是许廿天时。
那时候梁怀知不明白,只觉得是愧疚的感觉,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懂了,原来梁怀知心里下了一场大暴雨,而许廿天是那个撑伞者。
那场连绵的雨 一下就是五年,久到滋润了梁怀知心里干涸的湖。
“看什么看?”他笑得漫不经心,指尖在表盘上敲了敲“没见过帅哥?”
梁怀知没说话,只是盯着他领口晃荡的那条银链子,吊坠藏在衣领里,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像某种暧昧的暗示。
许廿天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瞥了一眼,笑了一声,抬手把链子扯了出来,廉价得和他这一身行头格格不入。
“怎么?”他眯着眼,语气轻佻“连这个也嫉妒?”
梁怀知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来晚了么?”段程慢慢悠悠从酒店推门而出。
段程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下来。梁怀知转头,看见某人裹着件烟灰色西装慢悠悠晃来。
内搭的暗纹衬衫一直扣到最上面那颗,禁欲得像修道院院长。
顾锦洛的瞳孔明显放大了一圈。
“没…”顾锦洛的尾音飘得可疑。
陈典就是在这时从酒店冲出来的。他今天穿了身毫无特色的藏蓝西装,站在四个发光体中间像只误入孔雀园的企鹅。
“咳咳,你们什么意思?集体走红毯啊?”他推眼镜的手在发抖“考虑过我的感受吗?陈典站也不是,躲也不是,只能一只回避路人打探的目光。
“都给我上车…”他这句话几乎咬牙切齿。
加长林肯内,陈典坐在副驾驶不断通过后视镜偷瞄后排,后视镜里,段程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顾锦洛和段程各占一侧车窗,中间空出的座位像楚河汉界般分明。许廿天则与梁怀知并排而坐,两人膝盖间隔着不到十公分,却谁都没有先开口。
“咳,今晚投资方都会到场。”陈典试图打破凝固的空气“特别是宏恩集体的何总…”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往段程那看,这可被明锐的顾锦洛察觉到了,不过段程就和没听到一样闭目养神。
许廿天突然轻笑出声。
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故意让银链滑出来晃荡“听说何明朔上个月结婚了?”
顾锦洛敏锐地转头,却只捕捉到对方喉结一次克制的滑动,段程依然闭着眼。
只说了句“关我屁事。”
顾锦洛的眼底蔓延上寒意,这话明显说给段程听的…况且他还搭腔了。
这让顾锦洛不爽非常的 不爽,从他们交谈的语气中他也那猜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