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香终散

衿姩站在酒店长廊，透过落地窗凝视外面被暴雨浇透的世界。老槐树的海报紧贴在玻璃上，雨水顺着表面蜿蜒滑落，模糊了那幅画面。她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像掉进记忆深处的漩涡。“那时候……”她喃喃自语，脑海里闪过少年时的片段，树下一句轻飘飘的承诺如今却沉甸甸压在心底。

判冬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别紧张，有我在。”他脱下西装外套，小心翼翼披在她肩头，掌心带着温热的触感轻轻落在她的肩膀。衿姩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温柔且坚定，像是怕惊扰什么珍贵的东西一般。

会场内灯光闪烁，挽江亲密地挽着槿川的手臂，两人站在一起，像极了一幅精心构图的画面。聚光灯打在那枚钻戒上，冷冽的光芒刺得人移不开眼。衿姩的目光不由自主对上了槿川的眼睛，可那一瞬，她只觉胸口一空——曾经让她无数次怦然心动的眼眸，此刻竟只剩冷漠与疏离。

“这份合约，我代表江氏签署。”衿姩开口的时候，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钢笔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每一个笔画都像是镌刻在时间中的印记。槿川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挽江甜腻的声音抢先一步打破了沉默：“亲爱的，签完约我们就去试蜜月旅行的礼服好不好呀？”

仪式结束后，衿姩独自驱车来到大学城。老槐树早已被移栽到新的地方，原本刻满誓言的树干如今变得光滑无痕，雨水顺着粗糙的纹理缓缓流下，仿佛也在诉说那些年少的心事。她伸出手，指尖划过树皮表面凹凸不平的质感，嘴角渐渐扬起一个释然的弧度。这一刻，所有积压的情绪终于松动，化作淡淡的微笑。

“找到了！”判冬撑着伞跑过来，发梢还挂着几滴雨珠，呼吸急促中夹杂着些许喘息。“你怎么突然跑来这里？”他一边说话，一边递过一杯热可可。杯身暖意从掌心传递开来，氤氲的热气升腾而起，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衿姩低头看着杯中的漩涡，脑海中浮现出异国办公室里的深夜场景。每当她伏案加班，总会有一杯温热的咖啡出现在桌角，无声又默契地陪伴着她。

“走吧。”衿姩抬起手臂，自然而然地挽上判冬。两人并肩而行，伞外雨点敲击伞面发出清脆的滴答声，像是奏响一曲轻快的旋律。而在远处街角，槿川撑着伞静静伫立，视线追随着他们的背影。风卷起一片枯叶，轻轻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没有伸手拂去，只是默默注视，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夜深时分，衿姩坐在壁炉前，手中捧着一只铁盒。指尖划过盒盖时，触感冰冷而熟悉。她将它缓缓投入火焰，火苗瞬间跳跃起来，吞噬了里面的糖果纸和字条。褪色的记忆在焰光中化为灰烬，再也无法拼凑。窗外的雨悄然停下，月光穿过云层洒落下来，为城市镀上一层银白的光辉。她的未来，就在这一刻重新开始。

三个月后的慈善晚宴，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璀璨如星河。衿姩身着一袭香槟色礼服，正与合作伙伴谈笑风生，手腕上判冬送的珍珠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远处突然传来骚动，她抬眼望去，正撞见挽江挽着槿川走进来，女人脖颈间的钻石项链闪得刺眼。

"江小姐今天的首饰真别致。"衿姩端着香槟上前，笑意盈盈。挽江脸上的得意僵了僵，她自然听得出对方话里的刺——这条项链正是槿川在周年纪念日送的，却被媒体嘲讽为"复刻某国际品牌旧款"。

槿川盯着衿姩耳后若隐若现的茉莉香膏痕迹，喉头发紧。自从签约后，他无数次在深夜翻出老照片，看着槐树下少女明媚的笑容，才惊觉自己这些年不过是在挽江身上寻找衿姩的影子。

"抱歉，借一步说话。"他突然抓住衿姩的手腕，将人拉到露台。夜风卷着细雨扑在两人身上，槿川松开手时，才发现衿姩腕间多了枚素圈戒指。"你和判冬......"话未说完，就被衿姩打断。

"槿川，"她望着远处的霓虹，声音平静得像深秋的湖面，"老槐树被移走那天，我去捡了几片叶子做成标本。后来才明白，有些美好就该留在原地。"她转身时，耳坠晃出细碎的光，"听说你最近在查挽江挪用公款的事？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提供些线索。"

槿川瞳孔骤缩。原来她早就看穿了挽江用公司账户给网红打赏的勾当，也看透了他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雨越下越大，衿姩撑开伞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哽咽："对不起，我现在才懂......"

"不必了。"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幕，伞面溅起的水花在灯光下晶莹剔透。宴会厅内，判冬正拿着披肩等在门口，见她回来，立刻细心地为她披上。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被暗处的狗仔队拍个正着。

次日，娱乐头条炸开："商界新贵判冬与神秘女子雨夜拥吻"。槿川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婚戒。书房抽屉里，藏着他从老槐树下发掘出的铁盒，里面除了衿姩的糖果纸，还有张字条，被雨水晕开的字迹依稀可辨："其实那天，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