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了，那东西就这样被摧毁了。”伊瓦诺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没有再确认一下吗？”莱握紧拳头，心脏剧烈跳动。
伊瓦诺苦笑着摇摇头，无力地说：“那东西的波段都回归正常了，你还指望它能活着吗？”说完，他摘下黑框眼镜，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没想到跨越百年的回信最终还是被摧毁了……”
但是莱的关注点并没有集中于那个被摧毁的东西上，而是在为何要摧毁那东西上。有两种原因可以解释，一是那个文明后悔发送那东西，所以他们（她们？它们？）亲手摧毁了回信；二是……
莱瞳孔猛缩。
看到莱的样子，伊瓦诺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是被吓到了？”
“伊瓦诺，你知道那东西被谁摧毁了吗？”莱双手冰凉，目光再次看向车窗外。
“你的意思是……”伊瓦诺也开始思考起来，突然，他也想到了什么，随后面色土灰，“第二个外来文明吗？”
莱并没有说话，只是颤抖地点点头。
“好啊好啊，竟然还有第二个……Иди на хуй！”伊瓦诺逐渐从极度的恐惧变为极度地愤怒，“他凭什么摧毁那东西？！我们有没有妨碍他！”
“文明是冷酷的，这一点你应该清楚。”莱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错失了一次与外星文明交流的机会！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伊瓦诺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说。
“你别着急，可能不是两个外来文明”，莱说，“万一是那个文明亲手摧毁了那东西呢？”
伊瓦诺也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周围安静下来，莱收回目光，也不再多说。四周只剩下悬浮载具引擎的轻微作响。
“一会儿问问冥王星观测点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东西的‘尸体’。”伊瓦诺垂眸道。
莱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却被悬浮载具打断了：
叮，四象市地对空作战中心到了，轻莱•德拉娜小姐下车。
“先不聊了，我到作战中心了。”莱站起来说。
伊瓦诺点点头，重重叹了口气，说：“剩下的时间你随便逛逛吧，等有了消息我再告诉你。”
“嗯，拜拜。”莱一边说，一边挂断了通讯。
莱下悬浮载具，后者慢慢起飞，在目送其离开后，一个巨大的建筑便呈现在她眼前，这座建筑高达一百多米，宽度目测两百多米，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大的龟壳，圆弧形的穹顶之上有一根巨大的避雷针。与繁华的城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失去往日颜色的，饱经风霜的墙壁。
四象市地对空作战中心始2073年，之后分别于2135年和2279年重新翻新。三百多年了，作战中心一直保持着古时候的风格，没有随处可见的电子屏幕，也没有精神控制装置自己悬浮轨道。虽然莱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不管多少次，都改变不了这里亘古的凄凉与阴冷。
她并不想进去，因为里面是旧人类聚集的地方，对于旧人类，她很反感，于是她随便找了一个附近的旅馆，在支付了足额的住房影像卷后，机器人管家带她来到了她的住处。
那是一个很简洁的房间，四周除了墙壁之外什么都没有。机器人献上祝福后，悠悠离开了。
莱激活精神控制，刚刚还空荡荡的房间迅速变换，她就像造物主一样，看向哪里哪里就会有变化，床，被子，电视全部显现出来，那是她根据自己小时候母亲的记忆创造的。
没有更多能做的事情了，她叫机器人管家送来两粒α镁片（类似于古代的安眠药），随后吃下去，并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在梦中，莱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还是曾经年轻的模样，慈祥地笑着，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愿意相信她。母亲十分爱她，给她想要的，做她想吃的，在她被误解时，身边的亲人都不愿意相信她，只有母亲会将她拥入怀中，用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守护着她幼小的心灵。
但是有一天，战乱来袭，曾经灯火通明的城市失去了生机，战火持续了一个通宵，人们在残垣断壁中哀嚎。母亲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住一次又一次攻击，最终倒在了朝阳升起的时候。
“莱儿莱儿你别哭，妈妈把你来守护……” 鲜血夹杂着泪水，母亲笑着用冰冷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最后，战乱平息，而那个爱她的母亲却永远地离开了她，她彻底失去了所有。
在误解，嘲笑与敌意中摸爬滚打，裹挟着闲言碎语慢慢长大，她成为了EHO的一员。即使这里的人对她很好，但也无法让她敞开心扉。她很讨厌被别人不停询问，即使那些询问中带着关心与担忧，再被误解后也不会去解释，因为她早就习惯了背负这种痛苦。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负重前行吧。”
再次睁开眼睛，不知何时泪水湿润了双眼，母亲的影子再次消失不见。
莱从床上坐起来，此时已近暮色，燃烧着的光芒透过窗户，染红了地板。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她看向窗外，悬浮载具还在空中飞着，人们还在路上行走，除了时间外，一切都没变。
叮叮叮，有新的来电，是否接听？
“接吧。”莱说。
伊瓦诺的身形再次出现在屏幕中，看着莱那里的场景，他不禁有些惊讶地说：“没想到德拉娜小姐还挺怀旧的，这夕阳洒进窗户的那一刻，真的很美。”
“有结果了吗？”莱试图努力忘掉梦中的一切。
“嗯，有好消息”，伊瓦诺吞下一颗透明球说，“那东西还没有被完全摧毁，还剩一点点。”
听后，莱燃起了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熄灭了，她说：“有什么用呢？信息又不完整。”
“聊胜于无，那东西的残骸已经在被运回的路上了”，伊瓦诺嘴角微微上扬，故作神秘地推推眼镜，“今晚十二点整，我在作战中心等你，到那时我们将一同揭开文明的秘密……”
“午夜十分吗？那很有意思了。”莱饶有兴趣道。
“行了，就这样了”，伊瓦诺点点头，“别迟到了，这可是关乎人类文明的大事。”
“不会迟到的，我发誓。”莱说。
结束通话，莱的目光再次投向外面，此时象征着结束的一抹夕阳已经烧尽了它最后的光芒，只剩下了残余的红色停留在高楼大厦之间。
暮逝夜临，黑暗却无法笼罩这灯火通明的世界，一轮残月升起，带着若隐若现的光，轻轻抚摸着依偎在地球怀中的文明。
人定已过，午夜将至。
莱整理好衣装，走出旅馆，在这座城市还在梦乡的时候踏入了关乎人类文明的一步。
作战中心的铁门打开时，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无止境的下坡路，莱关闭铁门，迈着沉重的步伐，鞋底与冰冷的水泥地板接触，发出僵硬的碰撞声。
里面的人都穿着白大褂，阴冷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现代设备，有的只是管控电力的总电闸，而且已经生了一层厚厚的锈。周围烟味和湿气混合在一起，使得莱无比难受，但她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全部都是旧人类，她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那些白大褂正朝着深处走去，白色的背影吞没与黑暗中。莱也跟着走了进去，穿过黑暗，一扇敞开大门出现，大门里面就是作战中心的会议室了，里面摆满了桌椅，白大褂们坐在椅子上，手指夹着，使烟的味道更浓了，莱随便坐在一个座位上，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并咳嗽了两声，但白大褂们好像并没有理解，继续吞云吐雾，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只有那个西装革履的女士让她感觉舒适。
“咳咳。”一个声音响起，并伴随着很有节奏感的皮鞋声，伊瓦诺姗姗来迟，“人都到齐了吧？”
“到齐了，伊瓦诺先生。”一个文质彬彬的白大褂站起来颔首作答。
伊瓦诺应了一声后，快步走到会议室主席台上，坐在了上面的座位上。
“伊瓦诺教授，那东西翻译完成没有啊，在座的各位都很着急。”一个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男人边抽烟边说。
伊瓦诺示意不要着急，说：“李教授，我知道你很急，但对于外星文明的语言翻译是一项难度很高的工程，我估计再等上几十分钟就好了。”
这时，那个西装革履的女士冷笑一声，说：“我说白了，各位，你们是信有外来文明，还是信我是艾姆斯勒先生的赞助商？”
“伟大的赞助商啊，您的付出很值得啊！”李教授打趣道。
伊瓦诺拍拍手，示意安静，说：“我先给大家发一个文件，对于刚刚来这里的人，可能不知道这个。”说着，开始在电脑上操作，随后每个人的电脑上出现了一份文件。
莱有些好奇地打开文件看了起来。
文明等级划分
一.按信息完整度分：
1.KNOW：已知生命体（所有信息皆知）
2.ERROR：错误生命体（部分信息已知。，不可名状，不合乎规则）
3.GOD：神级生命体（仅知冰山一角，能够改变天体运行）
4.UNKNOWN：未知生命体（所有信息未知）
二.按文明等级分：
1.低语者：文明等级处于四级以下
2.横行者：文明等级处于四级及以上
“有什么用呢？”那个女士不屑道。
“当然有用了，有了这个模型，我们就能给我们见过的文明分类了，虽然我们目前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外来文明，呵呵。”李教授熄灭了烟说。
这份文件在莱刚刚入职EHO的时候就见过了，她当时也觉得没有任何用处，但如今看来，这份文件似乎有些超前了。
“翻译结果出来了”，伊瓦诺的声音冰冷而超然，“我给你们每个人发一份。”
莱的心猛地跳动起来，在伊瓦诺的操作下，这份关乎着人类文明的信息被发送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电脑上。
莱手指颤抖地点击鼠标，仔细查看起来。
（一）给地球文明的回信
我们是……文明，我们收到了你们名为“Warden”的物品，并读取了其中的信息，你们很伟大，很善良却又很……
由于……文明的战斗可能持续……个时间颗粒，而且……处于劣势，……文明即将……我们不能……
（二）对地球文明的忠告
1.不要试图暴露你们的坐标，不然……
2.不要……，别信薛定谔的文明……不然……
3.千万不要过度使用……，否则重启者……
（三）这是警告！
当你们看到这儿，就说明我们……了，……文明已经使用了……
你们面对的是……，你们必须……四维穿越……找到真相……
最后的警告：学会隐匿，否则……会观测到你们，并……
看完后，莱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面露震惊之色，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莱立刻关闭电脑，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向后倾，半躺在梯子上。
“薛定谔的文明？那是什么？”李教授颤抖地问。
“原本的翻译是‘既生又死的文明’，有人翻译成了‘薛定谔的文明’”，伊瓦诺看了看莱，继续说，“这个文明可能是ERROR级的。”
“重启者？不可思议……”那个女士额头流出的汗珠使她的妆都花了。
伊瓦诺再次从口袋中掏出透明球吞了下去，说：“重启宇宙吗？那么这个文明很可能处于横行者最顶端，甚至超脱了所有文明”，他敲了敲桌子，“但薛定谔的文明也好，重启者也罢，现在EHO正在讨论这件事，具体结果预计一天后送回地面。”
莱再也受不了了，从椅子上猛地从椅子上跳起，冲向了外面。
“哼，连这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现在的人类都是一副德行。”李教授冷冷地说。
听到这话，伊瓦诺愤怒地吼道：“李志公，注意你的言辞！”说完，便迅速跟了出去。
“慽，舔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李志公啐了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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