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言站在十字路口的阴影里，目光穿过晨雾与车流，落在前方那辆缓缓驶来的电动车上。他调整了下领带，确认自己身着的深灰色西装整洁无瑕，一如他精心策划的每一个细节。
这是一场“事故”，却绝非偶然。
他在笔记本上反复推演过数十次，从目标人物的作息到每日行程，再到这条偏僻小路的监控盲区。他知道，今天的代驾司机是那个性格谨慎、动作迟缓的助理；也知道目标人物不会亲自出现——但计划总有意外，而他早已准备好备用方案。
当改装车辆在信号灯变红的瞬间“失控”冲出时，他的心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切只是日常的一笔交易。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划破清晨的宁静，电动车被撞得侧翻出去，骑手跌落于地，发出一声闷响。
林叙言几乎是第一时间下车，步伐稳健地走向倒地的人影。他蹲下身，语气平稳：“你没事吧？”
那人是个年轻女子，短发微卷，脸上带着惊愕与痛楚，正试图扶着墙站起。她怀里掉落了一本速写本，纸页散开，露出几幅随意勾勒的城市街景和路人剪影。林叙言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其中一页，瞳孔微微一缩。
画纸上，一个少年的侧脸轮廓清晰可见，眼神清冽，眉宇间透着一丝倔强。那分明是他十五年前的模样。
他迅速合上速写本，递还给她，语气中多了几分温和：“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女子摇了摇头，揉了揉膝盖，勉强一笑：“没事，只是擦伤。”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刚刚拍摄的车牌号码。
林叙言心知她并非毫无防备之人，便顺势提议：“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附近有家咖啡馆，我看天气不错，喝杯热饮也好冷静一下。”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答应。
他们并肩走在斑驳的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的卫衣上，泛起点点金光。林叙言一边走，一边观察她的神情变化。她似乎并未对刚才的“车祸”太过在意，反而时不时抬头看看街道两旁的涂鸦和花坛，像是沉浸在某种熟悉的节奏中。
“你平时常在这条路上骑行？”他随口问道。
“嗯，我喜欢抄近路。”她回答，声音轻快，“而且这边的风景很适合画画。”
“你是画家？”
“插画师啦。”她笑着纠正，“自由职业者，靠接稿子维生。”
他们走进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叙言点了两杯拿铁，服务生离开后，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文件夹，目光落在她摊开的速写本上。
“你画画的时候……会想着什么？”他问。
程暖歪头想了想，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有时候是记忆里的某个画面，有时候是突然冒出来的情绪。比如今天早上，我就画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记不太清。”
林叙言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也许只是错觉。”
她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转而翻开新的一页，开始随手涂鸦。窗外的风掠过玻璃，在她耳边留下细微的呼啸声，像是某种遥远的回响。
两人之间的对话看似轻松，实则暗流涌动。林叙言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试图探知她的背景与人际关系；而她却总是跳脱开来，谈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仿佛根本不在意这场“事故”的来龙去脉。
他开始意识到，这个女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谈话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临别前，林叙言递上一张名片：“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程暖接过名片，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和公司标志，忽然笑了：“林先生，你是不是经常制造‘意外’？”
他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的眼神太冷静了，不像一个刚造成车祸的人。”她将名片收进帆布包，顺手摸出一张宣传单，放在桌上，“这是我要参加的一个公益展览，欢迎来看一看。”
林叙言拿起宣传单，看到“心灵疗愈插画展”几个字，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我会考虑。”
她转身离开，脚步轻盈，仿佛真的只是经历了一场小小的波折。而林叙言坐在原位，手指缓缓抚过那张宣传单，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他原以为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变量，如今却发现，或许正是这个变量，让原本精确无比的计划，出现了微妙的偏差。
他起身离开咖啡馆，阳光照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眼中那一抹沉思的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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