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城市的喧嚣像是被一层薄纱轻轻隔开。林叙言走出写字楼时,风卷起他西装的一角,吹得他肩头微凉。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车离开,而是步行穿过几条小巷,脚步稳健,仿佛早已熟悉这条幽深曲折的路径。
他最终停在一扇斑驳的铁门前。门上锈迹斑斑,角落里还贴着一张泛黄的“摩托车修理”手写招牌。他伸手推门,老旧的合页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随即,一股机油与金属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灯光昏黄,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尘埃。一个男人正蹲在一辆拆解了一半的摩托旁,手中扳手轻敲着零件,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到脚步声,他只是微微抬头,眼神中透出一丝不耐。
“你来了。”他的声音粗粝,像是多年未曾好好休息过的人。
林叙言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工作台上,语气平静:“事情进展比预期快。”
周临站起身来,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目光扫过那份文件夹,却并未打开。“所以呢?你要我做什么?”
“查一个人。”林叙言从夹层抽出一张照片,轻轻推过去,“她最近频繁出入一家公益组织,我要知道她的所有联系人、合作项目,以及……她背后有没有隐藏什么。”
周临拿起照片看了一眼,眉头微皱:“程暖?那个画画的姑娘?”
林叙言点头,目光落在对方眉间的疤痕上。那道疤横亘在他右眼上方,像是某种过往岁月留下的烙印。他知道这道疤的故事,也知道这个男人曾经的凶狠与如今的沉默。
“你不该把她扯进来。”周临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这不是扯不扯的问题。”林叙言的声音依旧平稳,“她出现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本身就不是巧合。”
周临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像个赌徒。为了复仇,你连自己的影子都敢押上去。”
林叙言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摊开手掌,露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速写纸。他将它展开,灯光下,画中少年的侧脸轮廓清晰可见,线条干净利落,仿佛一笔一划都藏着情绪。
“这张画,是在咖啡馆的时候她随手画的。”林叙言低声说,“但她不可能认识十五岁的我。”
周临的目光在画像上游移片刻,忽然伸手翻动纸张边缘。就在灯光照到一角的瞬间,一个模糊的图案浮现出来——是一个徽章的轮廓,线条简练,却隐约能辨认出某种机构标志的风格。
“这是什么?”他问。
“我不知道。”林叙言收回画像,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但我怀疑,她可能知道些什么。”
周临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走向角落的柜子,拉开抽屉取出一支旧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间,他的神情显得愈发晦暗不明。
“你想让我帮你查她,可以。”他吐出一口烟圈,缓缓说道,“但你也得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叙言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透过玻璃望向外面灰蒙蒙的天际线。远处高楼林立,灯火初上,像是无数个故事正在上演。
“我只是想找到那个人。”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执念的坚定。
周临看着他背影,眼神复杂。他了解那种执念,也曾在拳击场上为了某个目标拼尽全力,甚至不惜用拳头换来一场场胜利。可他也知道,有些执念,一旦失控,就会吞噬一切。
“你变了。”他低声说。
林叙言回头看他,目光平静如水:“是变得更清醒了。”
周临嗤笑一声,把烟按灭在铁皮桶上。“好吧,算我欠你的。”他说,“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真相,未必是你愿意面对的。”
林叙言没再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条,轻轻放在桌上。那是刚刚从数据库中调出的信息:一场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是城东星耀城的一家私人会所。
“如果她真的和这件事有关,我会让她自己走进这场局。”他说。
周临瞥了一眼便条,没有接话。他转身继续低头修理那辆摩托,扳手再次敲击金属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像是某种节奏,又像是某种告别。
林叙言转身离开,推门时,风从门外灌入,带起几张散落的工作纸。其中一张飘落在地,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夜鹰·老猫”。
他弯腰捡起,目光在那几个字上停留了几秒,随后将纸片放回桌面,转身走入夜色之中。
修理铺里,周临抬起头,望着门口的方向,良久未动。他慢慢拿起那张便条,指尖摩挲着边缘,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然后,他将便条反面朝下,轻轻放在桌上。背面隐约可见一个基金会的LOGO,正是那场晚宴的主办方之一。
夜色愈发浓重,修理铺的灯依然亮着,照亮那一排排工具和尚未完成的机械。而在这份静默中,某种无形的力量,正悄然积蓄,等待着某一天爆发。
屋外,风掠过街道,卷起一片落叶,消失在街角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