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轻转,水面映着旧事斑驳。
两年了。她忘了所有。
李莲花垂眸,指尖轻敲着粗瓷杯沿。该说吗?说了......也不过是徒增枷锁。如今她采药骂人、踹门生火,鲜活得像山野间蹦跶的野兔——何必再拖她回那血淋淋的往事里?
唇角微扬,眼底却沉着化不开的墨。
“砰——!”
门板惨遭毒脚,木门撞在墙上又弹回去,一大股灰尘抖落下来。李莲花手腕一抖,杯中水险些洒出,转头看向门口,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哎呀!采个草药这般大动静,莫不是后山的野猪追着你跑?要把你这小身板叼回去做点心?”
“李莲花!”扶苏背着满满当当的药篓,不用看,他知道又是一堆和药草长得像的野草,她额角还沾着几片草叶。“你煮的粥是糊弄鬼呢?咸得能腌死一缸酱菜!害我都没吃饱,现在肚子还咕咕叫!”她将药篓“咚”地一声墩在地上,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瞪着灶台方向。
“哦?”李莲花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起身,宽大的旧袍子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他步履从容地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看来是我厨艺不精,让扶苏大夫失望了,惭愧,惭愧。”
他走到灶台边,顺手拿起锅铲,象征性地翻炒着锅里半温不热的剩菜,锅底糊着薄薄一层焦黑。“那今晚便炖个十全大补汤,再多做两道好菜给你赔罪?保管让你吃得心满意足,明日上山腿脚都有劲些。”
“打住!快打住!”扶苏一个箭步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锅铲,动作干脆利落,“上次你说补汤,害我窜了三天稀!差点把采药的腿都软在山沟里!你那‘十全大补汤’,我看是‘十全大泻汤’还差不多!还是我来吧,省得你再糟蹋粮食!”她嫌弃地瞥了一眼锅里那点可怜的菜。
李莲花侧身让开位置,笑得温和。
“也好,那我便尝尝你的手艺,”他顺手拿起旁边筐里一把沾着泥点的新鲜青菜,慢悠悠地摘去黄叶老梗,动作细致。
“那我便尝尝扶苏大夫的手艺,”他抬眼,目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看看这山野间蹦跶的野兔,掌起勺来,比我这个只会煮咸酱菜的老病号如何。”
一阵风恰在此时灌入,带着山林傍晚特有的凉意。扶苏正专注地热锅,准备倒油,突然鼻尖一痒,忍不住“阿嚏——”一声,揉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抱怨:“你这破楼四面漏风,什么时候修啊?再这么下去,没等你那‘十全大补汤’把我送走,我先被这野风冻出风寒了!”
李莲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带着淡淡药草清苦气的外衫轻轻披在了她肩上。
那衣衫上还残留着他微温的体温。
“这楼虽破,”他声音温和,就在她耳侧响起,气息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倒也能勉强遮风挡雨,熬过几个寒暑总是没问题的。”
他顿了顿,眼中带着几分惯常的调侃,语气却放得更缓,“怎么?跟着我这穷酸病秧子,住不惯了?”
那话里,藏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试探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