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暮云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着哪怕一丝一毫的见解、疑问、或者哪怕一点点表示愿意介入的迹象。
李莲花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一声嗒。他看着孙暮云,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带着点茫然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说完了?我知道了。
一股比荒渡口浓雾更冰冷、更沉重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孙暮云。他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看看这栋到处堆着杂物、破败得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散架的空楼,再看看眼前这位神医脸上那仿佛永远不变的温和的茫然......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在这里找到任何停留的理由,或者任何微末的希望。
孙暮云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连告辞的话都忘了说,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地走出了莲花楼,消失在门外的天光里。
周锦等人毕竟见过世面,临走前还是规规矩矩跟李莲花道了别。
楼内恢复了短暂的寂静。
脚步声响起,扶苏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此刻穿着的是件相对淑女的衣裙,步伐急切,带着一种风风火火的利落劲儿,更像是刚从哪个土坑里爬出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饿死鬼,而非什么闺秀。
“老实说,我一直没搞懂,”她几步就跨到李莲花面前,那双好看但此刻写满饿字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世间,怎么会有人相信死透了还能活过来这种鬼话?你那张脸到底有什么魔力?”她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费解和一点点的......嫌弃?
李莲花闻言,终于抬起头,对上扶苏那双因为饥饿而显得有些“凶巴巴”的眼睛。他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筋骨,顺手抄起倚在墙角的扫帚,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地上那层薄薄的浮尘。
“因为他们没你那么聪明。”李莲花带着淡淡地笑,甚至带着点夸赞的意味。
“你能不能别扫了?!”刚下来的黄衣饿殍瞬间瞪圆了眼睛,仿佛那扫帚扫的不是地,而是她空空如也的胃。
“李莲花!李神医!李大爷!本扶苏我现在!真的!快饿死了!就站在你面前!”
“那个孙暮云要是知道我在上头饿得眼冒金星,你居然只管扫你这堆破烂?还能相信你这个神医吗?”她指着地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灰尘,语气悲愤。
“不能。”李莲花头继续坦然地扫地,扫帚划过地板,发出沙沙的轻响,“这楼很久没仔细收拾了,积灰。再说,”他顿了顿,扫帚指向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接屋顶渗水的破瓦盆,“你看,昨儿下雨,又渗水了。不扫干净,潮气重,对身体不好。”
扶苏被他这副油盐不进、专注扫地的模样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像只炸毛的猫。她狠狠地瞪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只能泄气般地长叹一声,带着一种我认栽的无奈。
“李莲花,”她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充满了探究和毫不掩饰的鄙夷,“你一不会武功不懂医理,二不种田不劫道,这么多年就靠装神弄鬼、扫地擦桌子,到底是怎么活成了个传说中的神医?真是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