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看着他,眼中那片蒙着的雾似乎被这话拨开了一些,与其纠着过往不放,不如过好当下的每一刻。她接过梅子,塞进嘴里嚼着,酸得眯了眯眼,又舒展开,最后只嘀咕一句:“歪理也能叫你讲通。”
如今,她落脚于莲花楼,这里便是她以后的家,李莲花便是她的亲人。
她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也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倒是话锋一转问道:“李莲花,我打算开个镖局,你走南闯北的?是不是有很多记录册,你且拿来,我研究研究。”
莲花楼?开镖局?饶是李莲花,也被这天马行空晃了一下神。随即失笑:“你这念头......跳得够远。镖局可不是过家家,里面门道深着呢,桩桩件件,都需真金白银和硬扎的本事。”拍掉手上的莲衣,“记录册子嘛,角落里倒真摞着几本。”
“不过——”他故意拖长调子,露出为难神色,“尽是些鸡毛蒜皮、陈年旧账,当不得真,你确定要看?”
她那倔劲儿立刻上来了,两步走到墙角,拎起一坛预备泡药材的高度白酒,“啪“地弹开泥封。浓烈的酒气冲天而起。
“李莲花,少绕弯子!”她对着坛口就仰脖灌下去,烈酒入喉,她眉眼却更亮,几滴酒液顺着下颌滚落,砸在地上,映着夕阳。
“本姑娘当年......咳,本姑娘行走江湖时,你这破药铺的招牌怕还没挂起来呢!把你那些走南闯北的见闻、道上的闲言碎语,统统交出来!正好下酒!”她把剩下半坛空的塞进李莲花怀里,酒坛在怀里滴溜打转。
空酒坛沾了他衣襟酒渍。李莲花无奈叹口气,掏出青帕慢条斯理地擦。
目光瞥向那布满灰尘的药柜深处:“扶苏姑娘豪气......不过这些册子啊——”
他俯身,从最底层拖出几本黄得发脆、卷着边角的本子,指腹拂去封面厚厚的蛛网灰,他翻开其中一页,煞有介事地念道:“......某年深秋,麒麟军那位年少气盛的少帅,为讨边城红袖坊花魁姑娘三日欢心,私挪了押送北疆的军粮半车,换了十盒南洋来的胭脂醉......”
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扶苏瞬间有些僵硬的脸色,“未来的扶苏总镖头,确定要拿这个......下酒?”他将册子往她面前轻轻一推。
扶苏脸颊微红,但眼神执拗。她一把攥住账册边缘:“本姑娘今日偏要拿这破纸下酒,两年后若见不到天下第一镖的旌旗插在官道上,我便不叫扶苏。”
就在此时,一阵不疾不徐、带着木工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叩、叩叩。”
扶苏眼睛一亮,瞬间将账册抛到脑后——修楼工匠到了!她高高兴兴地去开门。门外天光倾泻,工匠憨厚的问候声和扶苏清亮的交代声传来,商量着修补事宜。
那老工匠健谈,一边查看楼体,一边絮叨:“姑娘今晚若有闲,不妨去城南的'揽月阁'瞧瞧大热闹!”
“听说某位高官路过咱们扬州府,探望他那位致仕归隐在此的老恩师,翰林院退下来的张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