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

巴黎的夏日黄昏，塞纳河畔的风带着微微凉意。

许雯雨站在水上运动中心的出口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场内观众为全红婵夺冠的欢呼声。

全红蝉“姐姐！”

透过玻璃墙，她能看到场内那个娇小的身影正拼命朝看台挥手，全红婵的脸上泪水与池水混在一起，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

许雯雨下意识揉了揉发闷的胸口，看着自己的师妹被媒体团团围住，被教练紧紧拥抱，被鲜花和掌声包围。

手机从她指间滑落，啪的一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许雯雨弯腰捡起，屏幕上的裂痕像一张嘲讽的笑脸。

她没有理会周围工作人员疑惑的目光，转身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进了暮色中。

八月的巴黎，天黑得很晚。

许雯雨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走着，耳边不时传来中文的谈笑声。

他们的兴奋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她早已麻木的神经。

“埃菲尔铁塔今晚有灯光秀......”一个旅行团导游的声音飘进耳朵。

许雯雨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搜索导航。

铁塔离这里不远，步行三十分钟。

但实际上她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双腿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

铁塔就在眼前，却仿佛永远无法真正靠近。就像她追逐了十二年的奥运梦想，明明触手可及，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化为泡影。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陈教练”。

许雯雨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陈若琳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背景音嘈杂欢快。

许雯雨“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许雯雨轻声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陈若琳“小雨，你是个好孩子洛杉矶还有机会。”

许雯雨“嗯，我知道。”

许雯雨“谢谢教练。”

许雯雨机械地回应着，目光落在铁塔顶端闪烁的光点上。

挂断电话后，她发现不远处有一张空着的长椅，许雯雨拖着步子走过去坐下，双臂环抱住膝盖。

许雯雨“陈教练，我不去洛杉矶了。”

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二十岁，对普通人来说正是青春绽放的年纪，对女子跳水运动员却已经算是“老将”。

同期的队友们，有的已经带着奖牌光荣退役，有的没能熬过发育关早早离开。

只有她，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像一场尴尬的加时赛。

许雯雨把脸埋进臂弯里。

她想起选拔赛上那个小小的失误，裁判们严肃的表情，记分板上那个残酷的数字。

0.5分，就这微不足道的0.5分，断送了她四年的努力。

王楚钦“小雨。”

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许雯雨猛地抬头，看到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一台专业相机，胸前的中国代表团徽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见她转过头，男生局促地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手指紧张地抠着相机带子。

王楚钦“我...我能这么叫你吗？”

许雯雨眨了眨眼，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张面孔。

他穿着国家队队服，应该是哪个项目的运动员。

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此刻正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

许雯雨“你们乒乓球还没回国啊？”

许雯雨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乒乓球队的王楚钦，她在几次国家队联谊活动上见过他，但从未说过话。

她往长椅一侧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位置。

这个动作让王楚钦瞬间涨红了脸，他同手同脚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

许雯雨“王楚钦。”

许雯雨突然开口，嘴角微微上扬。

王楚钦“啊？”

王楚钦猛地转头，差点扭到脖子。

许雯雨“可以这么叫。”

许雯雨看着他的反应，觉得有些好笑。

王楚钦呆了一秒，然后用力点头，额前的碎发跟着晃动。

王楚钦“好，好，你也可以叫我大头，队友都这么叫我…”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是什么愚蠢的自我介绍，王楚钦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但出乎意料的是，许雯雨真的笑了。

虽然只是嘴角一个小小的弧度，但确实是个笑容。王楚钦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路灯下，他注意到许雯雨眼角有未干的泪痕。

她看起来那么疲惫，像是随时会碎掉的玻璃艺术品。

王楚钦握紧拳头，鼓起毕生勇气开口。

王楚钦“那个...铁塔的灯光秀要开始了。”

王楚钦“要...要一起看吗？”

许雯雨抬头望向夜空中开始变幻色彩的埃菲尔铁塔，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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