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水龙头没关紧,滴答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林初瑶盯着茶几上那盘快被吃完的樱桃,突然觉得刚才话说得太直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上的线头。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平时分析战术时的冷静,“你可不要多想哈,我只是邀请你来我家吃饭而已,我可没有说想跟你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九尾正拿着手机看战队群消息,闻言抬头,眼里还带着没散去的笑意:“没事,我不会说什么的,”他顿了顿,故意拖长调子,“就算你有这个想法。”
林初瑶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六百六十六,大哥你可真是别人口中的嘴毒啊!”
抱枕被九尾稳稳接住,他顺势往沙发上一靠,笑得肩膀都在颤:“见外了哈,”
“谁跟你见外,”林初瑶别过脸,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客厅的吊扇转得慢悠悠的,把九尾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吹过来,是她上次在基地超市随手拿的那款,柠檬味的,像夏天的风。
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南星端着盘切好的哈密瓜出来,看见两人的互动,故意咳嗽两声:“咳咳,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赶紧把你的瓜放下,”林初瑶瞪她,“不是说要跟我妈学做红烧肉吗?怎么跑出来了。”
“阿姨说让我们年轻人自己玩,她一个人搞定就行,”南星把果盘往茶几中间推了推,挤到林初瑶身边坐下,“我跟你说,阿姨刚才偷偷问我,你俩是不是在处对象,我说‘没有没有,就是战友’,结果阿姨说‘战友能记住对方妈妈爱吃绿豆糕?’”
九尾的耳尖又红了,低头假装研究哈密瓜:“阿姨做的瓜挺甜。”
“那是,我妈挑瓜一绝。”林初瑶抢过一块最大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不像某些人,上次在基地超市买的苹果,酸得能掉牙。”
“那是陈阳挑的,”九尾立刻澄清,“他说纹路深的甜,结果买回来跟生的似的。”
“所以说不能信替补的眼光,”林初瑶挑眉,像在复盘时指出失误,“关键时刻还得看核心选手。”
南星在旁边听得啧啧称奇:“你们俩连吵架都带着战术术语,也是没谁了,对了九尾,你上次那个五杀操作,是不是林老师给你设计的套路?我看比赛回放时,总觉得那波走位特别眼熟,像她画的战术图。”
提到比赛,两人瞬间正经起来,九尾坐直身体:“嗯,她让我在龙坑左侧草丛蹲三十秒,说TG的辅助肯定会从那里探视野。”
“那是因为我看了他们近五场比赛录像,辅助的视野习惯从来没变过,”林初瑶补充,“不过你那波闪现接大招有点冒险,换成陈阳估计就送人头了。”
“那不是相信你的判断吗?”九尾说得理所当然,像在说“红buff该让给中单”一样天经地义,
林初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再说点什么,林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瑶瑶,把阳台那盆薄荷拿进来,我泡点茶。”
“哦好,”林初瑶赶紧起身,像是找到了逃离的借口,阳台的门被晒得发烫,她推开门,午后的阳光扑面而来,带着点热烘烘的风,那盆薄荷长得郁郁葱葱的,是她去年从基地带回来的,说放在电脑前能提神,结果被她养得快枯死,还是林妈妈接手才救活的。
她伸手掐了片叶子,薄荷的清凉味在指尖散开,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九尾。
“阿姨让我来帮忙,”他站在她身边,肩膀离得很近,能感觉到他手臂的温度。
“不用,就一盆花,”林初瑶把薄荷端起来,转身时差点撞到他怀里,“走路没声啊?”
“怕打扰你发呆,”九尾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在想什么?”
“想TG的打野,”林初瑶顺口胡诌,“他上次那波反蹲,时机抓得太准了,回去得让打野好好学学。”
九尾没戳破她的谎话,只是伸手帮她扶了扶花盆:“下周训练赛我陪他练。”
两人并肩往客厅走,阳台门在身后缓缓关上,把阳光和热风都挡在了外面,林初瑶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夏天,也是这样的午后,她在游戏里打字:“等你打职业了,我去现场看你比赛。”屏幕那头的XW0716回了个“好”,后面跟着个咧嘴笑的表情。
那时候她以为只是随口一说的约定,没想到三年后,他们真的站在了同一个赛场上,只是一个成了选手,一个成了分析师。
“对了,”林初瑶突然开口,“晚上复盘时,我想看看你中单的操作细节,陈阳总说学不会你的走位。”
“可以,”九尾点头,“不过得用你家的电脑,我没带外设。”
“我家有备用鼠标,上次轩轩来玩,把他的奥特曼鼠标垫落这了,”林初瑶说,“就是有点幼稚,全是赛罗奥特曼。”
“没事,能操作就行。”九尾笑,“总比基地那台老鼠标强,上次打训练赛突然失灵,差点被打野骂。”
南星在客厅听得直摇头,对着刚从厨房出来的林妈妈小声说:“阿姨你看,这还说不是处对象?连对方用什么鼠标都知道。”
林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悄悄往他们那边推了推果盘:“多吃点,下午才有精神‘讨论战术’。”
傍晚时分,红烧肉的香气再次弥漫整个客厅,林妈妈把最后一盘凉拌黄瓜端上桌,看着满桌的菜,突然一拍脑门:“哎呀,忘了买啤酒了,小徐要不要喝点?”
“阿姨我不喝酒,训练期间不能碰,”九尾赶紧摆手,“可乐就行。”
“还是你们职业选手自律,”林妈妈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多吃点肉,打比赛耗体力,今天她爸公司有事没回来,恰好我今天也没去公司所以凑合着吃哈嘿嘿,”
晚饭吃得热热闹闹的,林妈妈总给九尾夹菜,南星在旁边时不时插科打诨,林初瑶埋头扒饭,却能感觉到九尾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像训练赛里总在河道草丛里徘徊的视野,温柔又执着。
饭后林初瑶收拾碗筷,九尾抢着要帮忙,结果被林妈妈推出厨房:“男孩子哪会干这个,让瑶瑶来,你去跟南星聊聊天,或者看看电视。”
九尾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林初瑶系着围裙洗碗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好像在某个梦里见过,又好像是三年前看她朋友圈发的照片——那时候她刚上大学,在宿舍用小电锅煮面条,也是这样低着头,发梢垂下来遮住半张脸。
“看什么呢?”南星突然凑到他身边,“是不是觉得我家瑶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她做的面条能把人送走,”九尾实话实说,想起上次在基地,林初瑶自告奋勇煮夜宵,结果面条硬得像钢丝球,还忘了放盐。
“那是她藏拙,”南星神秘兮兮地说,“她高中时给你送的便当,据说好吃到让隔壁班男生抢着要。”
九尾愣住了:“爱心便当?”
“你想多了,就只是你打青训赛那年啊,”南星眨眨眼,“她每周都往基地跑,说是给战队送资料,其实是给你送吃的,我当时还说她‘恋爱脑’,结果她凶我‘这是给未来冠军选手补充能量’。”
厨房的水声停了,林初瑶端着洗好的盘子出来,正好听见最后一句,脸颊瞬间爆红:“南星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哪有胡说,”南星耸肩,“要不是你后来复读换了手机号,说不定……”
“别说了。”林初瑶的声音低了些,眼眶有点热,那些被埋在复读资料堆里的记忆,突然被翻出来,带着点涩涩的甜。
九尾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总在训练间隙给他发消息的女生,说“今天的便当里放了你爱吃的卤蛋”,说“别急,慢慢来,你超厉害的”,那时候他以为她只是粉丝,直到某天训练基地的保安拦住她,说“下次别送了,选手不能收粉丝的东西”,他才知道她每次都在门口等很久,只为了让队友把便当转交给他。
“那个……”九尾的喉结动了动,“便当挺好吃的,尤其是卤蛋。”
林初瑶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像训练赛里突然出现的伏击,带着点猝不及防的慌乱,“你……”
“我知道是你送的,”九尾的声音很轻,却像技能特效一样,在安静的客厅里炸开,“那天保安跟我说的时候,我从窗户看到你了,穿的蓝色连衣裙,手里还拎着个粉色饭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林妈妈回了卧室休息,南星识趣地溜到阳台打电话,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俩,还有吊扇转动的轻微声响。
“那时候……”林初瑶的声音有点抖,“怕影响你训练,不敢告诉你。”
“不影响,”九尾往前走了一步,离她只有半臂远,“每次看到饭盒里的小纸条,说‘这波操作很帅’,我都觉得训练有劲儿了。”
他记得每张纸条上的字迹,娟秀又有力,像她现在改战术报告时的笔迹,记得她总在卤蛋上画个笑脸,记得她会在输掉比赛的第二天,在便当里多放块巧克力,说“吃点甜的就不难过了”。
林初瑶的眼眶彻底红了,别过脸想躲,却被九尾轻轻按住肩膀,他的掌心很烫,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握鼠标练出来的,触得她心尖发麻。
“瑶瑶,”九尾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三年前没说完的话,现在能说了吗?”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初瑶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想起自己说过“赢比赛比什么都重要”,可此刻却觉得,有些比冠军更重要的东西,正隔着三年的时光,慢慢向她走来。
“先说好,”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说了也不能影响下周的晋级赛,TG的中单还等着被我们按在地上摩擦呢。”
九尾笑了,眼里的光比赛场的聚光灯还亮:“保证不影响。”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林初瑶,我喜欢你,不是战友的那种喜欢,是想打完比赛跟你一起吃庆功宴,想把你的战术报告永远放在我电脑桌面,想……”
“停,我说了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没必要捅破这层关系的,先做好自己的事吧”
吊扇还在慢悠悠地转着,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吹进了这个漫长的夏夜,远处的路灯亮得像星星,仿佛在为这场迟到了三年的告白,点亮了所有的视野。
九尾想,也许战术图上的箭头早就标好了方向,只是他们绕了点路,才终于在正确的节点交汇,而那些关于“战友”的借口,那些藏在战术板后面的心意,从今天起,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口了。
“可是……”他欲言又止
客厅的时钟敲了九下,林初瑶才红了红耳朵推开他,往阳台的方向看了眼:“大哥南星还在呢。”
“她听不见,”九尾的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再说,听见了也没关系。”
阳台上传来南星压抑的欢呼声,紧接着是手机掉在地上的声音,林初瑶的脸颊更黑了,抓起桌上的战术笔记本往他怀里一塞:“赶紧复盘!再磨蹭就天亮了!”
九尾接住笔记本,看着她跑进书房的背影,笑得像个拿到五杀的小孩,他翻开笔记本,第一页就夹着张便利贴,上面是她上一次分析的时候写的的字迹:“TG中单闪现冷却时间还剩下:28秒。”
下面还有行小字,是今天刚写的:“九尾的卤蛋,要放两勺酱油才够味。”
月光落在字迹上,像撒了层温柔的糖霜,九尾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比往年更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