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相亲

训练基地的空调突然跳成制热模式，林初瑶把战术板往桌上一摔，额前的碎发被热气蒸得发潮，“什么情况？修空调的还没来？”她扯了扯队服领口，手机在口袋里震得发麻，掏出来一看，南星的消息像连环炮似的炸开——

【宝，好烦呐！我妈让我去相亲呜呜呜呜！】

【肯定是你妈林阿姨催完你，转头就来催我了！】

【这俩老妈子绝对串通好了，不然哪能这么巧！】

林初瑶对着屏幕叹气，指尖悬在输入框上半天，才敲出一行字：【南星，我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唉，一言难尽。】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南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听筒里传来她夸张的呜咽声，混着键盘敲击的脆响——估计还在办公室赶方案。“什么叫一言难尽啊！”南星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妈是我亲阿姨，她老人家一打电话就念叨‘南星啊你看瑶瑶都稳定了，你也该找个对象了’，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妈那是闲的，”林初瑶往走廊阴凉处走，训练室里的热浪追着脚跟跑，“她前几天还想给我介绍个医生，说职业稳定，我直接把电话挂了。”

“呜呜呜呜哭死我得了，毁灭吧！”南星的哀嚎透过听筒震得人耳膜疼，“我一个做设计的，天天加班到半夜，哪有空谈恋爱啊？相亲对象一听说我忙，肯定觉得我是不婚主义者。”

林初瑶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看着窗外被晒得蔫蔫的梧桐树笑：“倒也不至于，你就去看看呗，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说不合适，不就行了？嘿嘿。”

“你说得轻巧！”南星突然压低声音，“我妈说对方是她老同学的儿子，在投行上班，长得特帅，还懂电竞！她特意强调‘跟你家那个打比赛的小孩有的一拼’，我这要是不去，她能天天来公司堵我。”

林初瑶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懂电竞？”她想起九尾昨天看比赛录像时，指着投行分析师写的行业报告说“这数据模型做的还不如陈阳的复盘笔记”，

“谁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南星愤愤不平，“搞不好就是知道几个战队名字装行家，唉主要是……我也不想去搞这些。”她的声音软下来，“你说我们俩明明过得挺好的，为什么非要被催着找对象啊？”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林初瑶心里那层伪装，她想起昨晚九尾低头喝奶茶时，发梢在路灯下泛着的柔和光晕，想起他说“你的战术分析没人能替代”时认真的眼神，喉结动了动：“可能……长辈觉得这是人生必修课吧。”

“必修课也能选修啊！”南星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你周末不是要回家吗？带我一个呗！跟你妈说我去蹭饭，顺便帮你挡挡相亲局，咱俩互相救场！”

林初瑶刚想答应，突然想起答应九尾的事，舌尖的话拐了个弯：“周末……可能不太方便。”

“为啥不方便？”南星追问，“你家又不是住不下。哦——”她拖长了调子，语气突然变得暧昧，“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瞒着我？比如……带某个电竞选手回家见家长？”

“别瞎说，”林初瑶的耳尖发烫，走廊尽头的训练室传来打野的欢呼，估计是训练赛打赢了，“他就是去尝尝我妈做的红烧肉，顺便……讨论下战术。”

“讨论战术需要带回家讨论？”南星笑出声，“林初瑶你骗谁呢？上次你带我去基地，九尾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也就你自己觉得你们是纯战友关系。”

“我们本来就是……”

“打住！”南星打断她，“我可告诉你，周末要是不带我，我就去训练基地蹲点，当着你们全队的面喊‘九尾我是你未来小姨子’！”

威胁生效。林初瑶投降：“带带带，不过你得装作是偶遇，别乱说话。”

挂了电话，训练室的门“砰”地被推开，九尾抱着个冰袋冲出来，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空调修好了？”林初瑶下意识问。

“没，刚打赢训练赛，教练奖励的冰袋，”他把其中一个递过来，包装袋上的水珠蹭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你在打电话？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林初瑶把冰袋按在脸颊上，冰凉的触感压下了发烫的温度，“南星说周末想跟我一起回家，她怕她妈催相亲。”

九尾捏着冰袋的手指紧了紧：“可以啊。”他顿了顿，声音有点不自然，“人多热闹。”

“她就是想蹭饭。”林初瑶绕开他往训练室走，“对了，刚才训练赛怎么样？TG的新套路破解了？”

“差不多，”九尾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了些，“陈阳刚才试了新的游走路线，效果比预想的好，你要不要看看回放？”

训练室里的热浪不知何时退了，陈阳正对着电脑屏幕手舞足蹈：“林老师你看！我刚才那波绕后，是不是跟你设计的战术一模一样？”

林初瑶凑过去看回放，打野在旁边补充：“尾哥故意卖了个破绽，把对方中单骗到河道，陈阳从侧面包抄，完美配合！”

视频里，九尾的英雄故意走位靠前，引诱对方技能，陈阳的身影从阴影里突然窜出，技能衔接得丝毫不差，林初瑶的目光在九尾操作鼠标的手指上停了停——他按闪现的时机比平时慢了半秒，明显是在等陈阳到位。

“不错，”她关掉视频，“但陈阳你的技能释放还是慢了，要是遇到反应快的选手，这波就成送人头了。”

陈阳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林老师，”他偷偷撞了撞九尾的胳膊，用口型说“尾哥谢了”。

九尾没理他，点开TG战队的最新赛程表：“他们下周六要跟WD打，我们可以看看那场比赛，说不定能发现新漏洞。”

“我已经记下来了，”林初瑶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对手的战术特点，“对了，周末回家我把笔记本带上，咱们可以趁晚上复盘。”

“好。”九尾的嘴角弯了弯，像训练赛里拿到优势时的表情。

旁边的打野突然怪叫一声：“哎哟喂！我这单身狗是不是该回避一下？讨论战术都讨论到家里去了，过分了啊！”

林初瑶抓起桌上的笔扔过去：“再废话，罚你把TG的比赛录像看十遍。”

打野捂着脑袋讨饶，陈阳在旁边笑得直拍桌子，训练室里的气氛像冰镇汽水，咕嘟咕嘟冒着快活的泡，把相亲、催婚这些烦心事冲得一干二净。

周末转眼就到，林初瑶提着行李箱站在基地门口，南星背着个巨大的帆布包，里面塞满了给林妈妈带的保健品，“你确定九尾真的只去蹭饭？”她探头探脑地往宿舍楼方向看，“我可听说职业选手周末都要加练的。”

“他跟教练请假了，”林初瑶看了眼时间，“说好了十点出发，这都快到点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九尾背着个黑色双肩包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个保温袋“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他把保温袋递给林初瑶，“刚去买的，你妈喜欢吃的那家绿豆糕。”

林初瑶愣住了，她只随口提过一次“我妈夏天爱吃绿豆糕”，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

南星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直了，偷偷用胳膊肘碰林初瑶：“啧啧，这觉悟，比投行帅哥强多了。”

九尾的耳尖红了，转身去开车门，假装没听见，林初瑶瞪了南星一眼，拎着绿豆糕跟上，指尖触到包装袋上温热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软的。

车子刚开出基地，林妈妈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屏幕里，她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背景里传来抽油烟机的轰鸣，“瑶瑶到哪了？南星来了吗？”

“在路上了妈，南星跟我在一起呢，”林初瑶把手机转向南星，“你看，”

南星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阿姨好！我给您带了新出的黑芝麻糊，对头发好！”

“就你嘴甜，”林妈妈笑，“你朋友九尾呢？不是说一起来吗？是不是临时训练走不开啊？没事的，下次再……”

“阿姨，”九尾突然凑到镜头前，声音比平时响亮些，“我在开车，马上就到，”

林妈妈愣了两秒，突然笑开了：“哎哎好！快到了就好！红烧肉都快炖好了，就等你们了！”

挂了电话，南星捂着嘴偷笑：“你妈刚才那表情，绝对是满意的。我跟你说，她老人家看我的眼神都没这么亮过。”

林初瑶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街景飞速倒退，像三年来那些被刻意忽略的时光，她想起九尾手腕上的纹身，想起他打牌时故意放水的样子，想起他跑着送来的绿豆糕，突然觉得南星说得对——有些关系，早就不是“战友”两个字能概括的了。

车子驶进熟悉的小区，林妈妈已经站在楼下等了，手里还拿着把蒲扇，九尾刚停稳车，她就迎上来：“小徐来啦？快上楼，外面热。”

“阿姨好，我是林初瑶的朋友也是一个战队的，”九尾把双肩包背好，顺手接过林初瑶手里的行李箱，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南星在后面捅了捅林初瑶的腰：“你看你看，多自觉。”

林初瑶的脸颊有点热，跟着往楼上走，客厅里飘来红烧肉的香气，电视上正放着财经新闻，茶几上摆着洗好的樱桃，一切都跟小时候一样，却又有点不一样——因为身边多了个穿着队服的少年，正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手里捏着林妈妈递过来的凉茶，耳朵红得像樱桃。

“小徐啊，”林妈妈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过来，“听瑶瑶说你打比赛很厉害？我上次看新闻，说你们战队拿了亚军？”

“是，阿姨，”九尾接过西瓜，“下次争取拿冠军。”

“好！有志气！”林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瑶瑶从小就佩服厉害的人，她高中时看比赛，还说以后要去给冠军战队做分析师呢，”

林初瑶差点被樱桃核呛到，“妈！说这个干嘛。”

“怎么不能说？”林妈妈瞪她一眼，又转向九尾，“她那时候天天抱着个笔记本画分析图，我说她不务正业，现在看来，倒是歪打正着了，而且她高中的时候和学校里面的一个男同学谈恋爱，还被那个男的绿了”

九尾看向林初瑶，眼里闪着笑意，像在说“原来你那时候就想做这个了而且还有这种经历”，她别过脸，假装看新闻，耳根却烫得厉害。

“妈这是能说的吗？我到底是不是亲生女儿的啊？”

南星在旁边吃得一脸坏笑，时不时用眼神给林初瑶递信号——“看吧，我就说你妈满意”“这氛围多好”“赶紧拿下”。

午饭的餐桌上，红烧肉被端上桌时，林妈妈第一块就夹给了九尾：“尝尝阿姨的手艺，瑶瑶说你爱吃这个。”

“谢谢阿姨，特别香，”九尾吃得认真，嘴角沾了点酱汁都没发现，林初瑶刚想递纸巾，林妈妈已经抢先一步，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慢点吃，不够还有，”

“我妈这可是稀少做饭的，小子你长脸了，而且我爸金贵的很我妈才不让她做饭”林初瑶一脸不情愿的说着，

那亲昵的样子，看得南星差点把饭喷出来，

饭后，林妈妈拉着南星去厨房洗碗，美其名曰“让年轻人聊聊”，客厅里只剩下林初瑶和九尾，电视上的财经新闻还在播，两人谁都没说话，却没觉得尴尬。

九尾突然指着屏幕：“那个投行分析师，上次写我们战队的报告，数据错了三个地方。”

林初瑶笑了：“你还真看啊？”

“陈阳发群里的，说让大家看看‘外行人眼中的电竞’，”九尾的指尖在膝盖上画着圈，“南星说她相亲对象也在投行，说不定认识这人。”

“有可能，”林初瑶拿起颗樱桃递给他，“不过南星不想去相亲，估计要黄。”

九尾咬樱桃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那……你呢？要是阿姨再给你介绍对象，你去吗？”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响亮，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他手背上，能看到细小的绒毛，林初瑶想起他说“等打完季后赛”时执拗的眼神，想起他藏在战术分析后的那些小心思，突然笑了：“不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训练赛里的关键技能，精准命中九尾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讶像烟花一样炸开，连耳尖的红色都蔓延到了脸颊。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点抖。

“因为……”林初瑶故意拖长调子，看着他紧张得攥紧裤缝的手，“有人比相亲对象更懂战术，还不用我特意找理由说不合适，”

九尾的眼睛亮起来，像被点燃的信号弹，瞬间照亮了整个客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厨房传来的笑声打断。

林妈妈端着水果盘出来，看见两人对着电视傻笑，疑惑地问：“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林初瑶接过水果盘，往九尾面前推了推，“妈，九尾说下次拿了冠军，想请您去现场看比赛。”

“真的？”林妈妈眼睛一亮，“那我可得提前准备准备，穿得喜庆点！”

九尾用力点头，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林初瑶看着他，突然觉得，那些被催婚的烦恼，那些关于“战友”和“爱人”的纠结，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重要了。

就像战术图上的箭头总会交汇，有些心意，不管绕多少路，终究会被对方接收到，

客厅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红烧肉的香气和少年的笑声一起，吹向了窗外漫长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