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日的阳光像一层薄薄的金纱，轻轻覆在铁丝网围成的小球场上。五年级（4）班的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嬉笑声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唯有禾依像只离群的候鸟，独自在场内漫无目的地游走。

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拖出细长的影子。五年的校园生活在她记忆里像被雨水打湿的水彩画，色彩模糊地晕染开来，找不到值得定格的画面。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有想要珍藏的回忆，她早已习惯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左半场聚集着后排的学生。禾依踱步到叶竹珩身边，这个二年级时曾亲密无间后来又莫名疏远的女孩。叶竹珩总是安静得像一株竹子，说话时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空气。她们之间有过绝交，也有过和好，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眼前正在上演一场闹剧。赵䎃、吴鸢芷和张语晞——班级里有名的"三姐妹"，正拽着俞暮霖的围巾玩闹。男生夸张地配合着，笑声像玻璃珠一样清脆地滚落一地。老师们常说俞暮霖"整天泡在女生堆里"，但他似乎乐此不疲。

禾依的目光突然凝固在俞暮霖脸上。在那张总是挂着夸张笑容的面具下，她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异样。那种神情她太熟悉了——就像在回顾小时候的自己。

记忆的闸门突然打开。幼儿园时的禾依也会故意做些引人注目的事，用夸张的表演换取同伴的笑声。但没人知道，每次表演结束后，那种疲惫感就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还没有完全理解这种心理，但对俞暮霖的做法能感觉共情。禾依不是个自己淋雨就想撕别人伞的人，她希望俞暮霖可以不用伪装。她忽然想干一件"大事":帮助俞暮霖。

当然了，她自己可不敢。也不能说不敢吧，毕竟是第一次，多少会想找个"合作伙伴"一起。

她把目光所定在叶竹珩身上。"叶竹珩二年级和俞暮霖表过白，一定也是希望他好的！"看吧，禾依就是这样天真。阳光穿过女孩细碎的刘海，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其实俞暮霖并不想这样。"禾依压低声音，把叶竹珩拉到一旁，"他只是在勉强自己配合。"

叶竹珩的眼睛微微睁大，立刻表明立场："我从不参与欺负别人。"

"我也是。"禾依感到一阵雀跃，像是找到了同盟。

"他这种情况......"叶竹珩斟酌着词句，"加上父母离异再婚的家庭......"叶竹珩的语气给人一种她很懂的感觉。

"缺爱。"千禾禾脱口而出。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禾依好像在叶竹珩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心。她们要帮助俞暮霖找回真实的自己，至少，让他在她们面前可以卸下伪装。

就在这时，俞暮霖突然开始模仿机器人："滴，滴，滴，开启疯狂模式。"他机械地捶打张语晞的肩膀，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禾依下意识地弯起嘴角，却在抬头时撞上叶竹珩严肃的目光。

"好笑吗？"叶竹珩的声音很轻，接着又自己回答，"不好笑。我们不该笑。"

禾依迅速收敛笑容，心里却泛起一丝不服。那确实很好笑啊，她在心里辩解。但某种更强烈的情绪压过了这丝不快——她突然很佩服叶竹珩的定力。

两个女孩开始窃窃私语地制定计划，像在进行一场秘密行动。她们刻意避开俞暮霖，却又恰到好处地给他留下察觉的机会。俞暮霖当然害怕两人在说他什么话，于是球场上出现有趣的一幕：两个女孩像受惊的兔子般东躲西藏，一个男生锲而不舍地追逐，直到下课铃声打破这个奇妙的三角关系。

禾依的心跳得很快，不仅仅是因为奔跑。她感觉校园生活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透进来一束不一样的光。这一次，她不再是个旁观者。

（当然了，只是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