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的七月,梅岭的山间蒸腾着湿热的水汽。胡时毅蹲在自家菜地里,古铜色的手臂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老头背心,宽大的草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坚毅的下巴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细伢子,又来偷我个黄瓜!"胡时毅笑骂着,看着几只土黄色的小狗蹦跳着闯进菜地,爪子毫不客气地踩过他精心培育的菜苗。他站起身,一米八五的个头在菜地里投下一片阴影,却不急着赶狗,反而蹲下身摘了根嫩黄瓜,掰成几段扔给它们。"恰(吃),恰饱了莫来祸害我个菜!"
小狗们欢快地摇着尾巴,啃着黄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犯罪现场"。胡时毅看着它们,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他忽然一个箭步上前,动作敏捷得不像三十三岁的人,一把抱住了领头的那只大黄狗。
"捉到你咯,虎子!"他把脸埋在狗毛里深吸一口气,"日日来偷菜,信不信我炖了你恰狗肉火锅?"狗子挣扎了几下,最终认命地舔了舔他的下巴。
就在这时,胡时毅听到了行李箱轮子碾过碎石的声音。他抱着狗直起身,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浅灰色亚麻衬衫的男人站在菜地边缘的小路上,正微微蹙眉看着这一幕。
"嫩是...找哪个啊?"胡时毅下意识用方言问道,随即意识到对方可能是外地人,又改用普通话,"你好,找谁呢?"
许卿安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泥土却笑容灿烂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请问这里是梅岭村吗?"
"系啊系啊,"胡时毅点头,随即又切换回普通话,"是啊,你第一次来?"他这才注意到许卿安的行李箱,以及那双明显不适合走山路的皮鞋上已经沾满了灰尘。
许卿安点点头:"柴云介绍我来的,说这里有地方可以短住。"
"柴云?"胡时毅眼睛一亮,"咯只鬼崽子冇跟你话住哪里?"(这丫头没告诉你住哪儿?)
许卿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她说会有人安排,让我到村里找胡时毅。"
胡时毅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了不远处树上的几只麻雀:"撞了鬼咯!我就是胡时毅!”
许卿安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农夫"就是他要找的人。他迅速调整表情,伸出手:"许卿安,自由撰稿人。"
胡时毅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土的手,在背心上随便擦了擦才握住许卿安的:"自由人,胡时毅。"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握力适中,是那种典型的都市精英的握手方式。
"柴云这鬼崽子真系..."胡时毅摇摇头,"走咯,先带你归屋放行李。"他自然而然地要去帮许卿安拉箱子,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不用,我自己来。"许卿安说。
胡时毅也不在意,转身带路。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路两边是错落有致的农家小院,青砖灰瓦间点缀着几株开得正艳的紫薇花。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宛如一幅水墨画。
"你是写书个?"胡时毅边走边问,顺手从路边摘了朵野花叼在嘴里。
"算是吧,写小说的。"许卿安简短地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周围的景色吸引。七月的梅岭,满眼都是深浅不一的绿,偶尔有村民骑着摩托车经过,都会好奇地打量他们一眼,然后冲胡时毅喊一声"胡哥"。
"来采风?"
"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写点东西。"许卿安说着,注意到胡时毅走路时轻快的步伐,以及他裸露在外的结实手臂上隐约可见的伤疤。
胡时毅突然停下脚步,指向不远处一栋两层的老式砖房:"到哩,咯就系我屋。"(到了,这就是我家)
许卿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房子静静矗立在山腰上,门前有棵巨大的樟树,树下摆着几张竹椅和一张矮桌。房子虽然老旧,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咯栋屋..."许卿安下意识学着方言开口,又立即停住,换回普通话,"这房子有多少年了?"
"我公公那辈建个,快一百年咯。"胡时毅语气里带着自豪,"冬暖夏凉,比城里许些钢筋水泥盒子强多哩。"
许卿安不置可否。两人走到门前,胡时毅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木头、茶叶和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来咯,楼上有间客房,嫩可以用。"胡时毅说着,踢掉脚上的拖鞋,光着脚走进屋内。
许卿安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略显凌乱的陈设——木质沙发上堆着几件衣服,茶几上散落着各种工具和书籍,墙角还放着几个看起来像是手工制作的木雕。这与他在城市里整洁有序的公寓形成了鲜明对比。
"做咋哩?"胡时毅回头看他。(怎么了?)
许卿安深吸一口气,拎着箱子迈过门槛:"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会住在别人家里。"
"柴云冇跟你话清楚?"胡时毅挠挠头,"村里就我屋里有空房,别个屋里要么住满哩,要么条件更差。嫩要系不习惯..."
"没关系,"许卿安打断他,"我只是需要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胡时毅咧嘴一笑:"咯保证有。来,我带嫩看房间。"
二楼比一楼整洁许多,胡时毅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咯间朝南,窗户对着山景,应该适合嫩写作。"
房间不大但很干净,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把藤椅,还有一个老式的衣柜。最吸引许卿安的是那扇大窗户,透过它可以看到连绵起伏的青山和远处若隐若现的村庄。
"中意不?"胡时毅靠在门框上问。
许卿安点点头,难得地露出一个浅笑:"很好,谢谢。"
"那嫩先收拾,我去弄点恰个(吃的)。"胡时毅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道,"对了,浴间在一楼拐角,热水器要提前半个钟头开。WiFi密码贴在冰箱高头。"
许卿安再次点头,等胡时毅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行李箱放在床上打开。他取出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摆在桌上,然后开始整理衣物。衣柜里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味,看来胡时毅提前做了准备。
窗外传来鸟叫声和远处溪水的潺潺声,许卿安站在窗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心想或许这次真的能找到写作的灵感。
楼下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胡时毅哼着采茶戏小调的声音。许卿安皱了皱眉,他习惯了独处的安静,不确定自己能否适应与一个陌生人共同生活,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
他重新戴上眼镜,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茶叶罐,决定下楼泡杯茶,顺便熟悉一下这个临时住所的布局。
厨房里,胡时毅正背对着门口切菜,案板上的节奏轻快而有韵律。许卿安注意到他的背影宽阔而挺拔,肩胛骨随着切菜的动作在背心下若隐若现。
"需要帮忙吗?"许卿安问。
胡时毅回头,脸上还沾着一点葱花:"你会烧菜?"
"不太会,但可以学。"许卿安诚实地说。
胡时毅笑了:"那正好,我教你几道农家菜。不过今日算哩,你先歇息。"他指了指灶台上的水壶,"水刚烧开,要喝茶自己泡。"
许卿安点点头,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杯子,放入自己带来的茶叶。胡时毅好奇地凑过来闻了闻:"咋个茶?咁香。"
"武夷山大红袍。"许卿安说,"要尝尝吗?"
"好啊,不过我喝不出好歪(好赖)。"胡时毅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许卿安倒了两杯茶,两人站在厨房里沉默地喝着。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做咋个要来梅岭?"胡时毅突然问,"我是说,南昌周边安静个地方不少,做咋个选咯里?"
许卿安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朋友推荐的,说这里还没被商业化,保留着原生态的生活气息。"他顿了顿,"而且我需要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胡时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城里待腻哩?"
"算是吧。"许卿安没有多解释。
"我懂。"胡时毅把茶杯放在灶台上,"我五年前从深圳归来,就再也不想回城里哩。"
许卿安有些惊讶:"你在深圳做什么?"
"建筑工程师。"胡时毅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别人的事,"高楼大厦画腻哩,就归来继承公公个老屋同几亩地。"
许卿安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明白了他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从何而来——既有知识分子的敏锐,又有农民的朴实。
"嫩呢?"胡时毅问,"写咋个类型个小说?"
"啥类型都有。"许卿安回答,"最近想写乡村生活的,所以需要实地感受一下。"
胡时毅挑了挑眉:"有味道。那些村里老人家讲许些鬼故事够嫩写十本书哩,有空我带嫩去听听。"
许卿安微微一笑:"那先谢谢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胡哥!人在屋里不?"
"柴云来哩。"胡时毅朝许卿安眨眨眼,"嫩个'介绍人'。"
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牛仔短裤的年轻女孩风风火火地闯进厨房,看到许卿安时眼睛一亮:"许老师!嫩到哩!我还担心嫩寻不到路呢!"
许卿安礼貌地点头:"多亏胡先生接我。"
"哎呀,叫咋个胡先生,咁生分!"柴云大大咧咧地拍了下胡时毅的肩膀,"喊他老胡就系,村里都咁叫。"
胡时毅假装生气地瞪她:"哪个老咯?"
柴云不理他,转向许卿安:"许老师,房间还中意不?老胡屋里虽然乱了些,但绝对系村里视野最好个地方。"
"很好,谢谢你的安排。"许卿安说。
"那就好!"柴云笑嘻嘻地说,"对哩,夜里村里有流水席,庆祝李公公八十大寿,嫩们一定要来啊!"
胡时毅看向许卿安:"想去不?可以体验一下真正个农家宴。
许卿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好!"柴云拍手,"那我先去帮忙哩,夜里六点,村口大榕树下见!"说完就像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跑了。
厨房里又恢复了安静。胡时毅看着许卿安若有所思的表情,笑道:"后悔答应哩吧?"
许卿安摇头:"没有,只是...不太擅长这种热闹场合。"
"冇事(没事),"胡时毅开始往锅里倒油,"有我哩。保证不让嫩尴尬。"
油锅滋滋作响,葱姜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许卿安站在一旁,突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厨房和这个刚认识的男人,都莫名地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或许,梅岭之行会比他预想的更有意思。
傍晚六点,梅岭村口的老榕树下已经摆开了十几张圆桌,每张桌子中央都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铁锅,红彤彤的汤底里翻滚着各种食材。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孩子们在桌椅间追逐打闹,笑声在夏日的暮色中格外清脆。
许卿安跟在胡时毅身后,穿过热闹的人群。他换了一件深蓝色的棉麻衬衫,依然保持着都市人的整洁,与周围穿着随意的村民形成鲜明对比。不少好奇的目光投向他,让他不自觉地绷直了背脊。
"胡哥!咯边(这边)!"柴云站在最靠近榕树的主桌旁朝他们挥手。她今天穿了件碎花连衣裙,头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看起来比白天更加活泼。
胡时毅自然地揽过许卿安的肩膀,带着他穿过人群。"莫紧张,就当系自己屋里。"许卿安身体微微一僵,但并没有躲开。他能闻到胡时毅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阳光的气息,与宴席上飘散的辛辣味道形成奇妙的对比。
"李公公,祝嫩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胡时毅向主位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拱手行礼,动作恭敬却不失洒脱。
老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胡啊,就嫩会话事!咯位系?"他看向许卿安,目光慈祥而好奇。
"许卿安,柴云个朋友,暂住在我屋里。"胡时毅介绍道,"系个大作家呢!"
许卿安连忙摆手:"不敢当,只是写点小说。"他向老人微微鞠躬,"祝您生日快乐。"
"好好好,城里来个文化人!"李爷爷拍拍身边的座位,"来,坐咯里,跟我话话城里个新鲜事儿!"
许卿安刚要推辞,胡时毅已经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咯,李公公最喜欢听故事哩。"
落座后,许卿安才发现面前的碗里已经被倒满了白酒,而桌上的菜肴几乎无一例外都覆盖着一层红艳艳的辣椒。他的胃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宴席正式开始,村民们轮流向寿星敬酒。轮到许卿安时,他硬着头皮端起酒杯,却被胡时毅中途截下。
"李公公,小许胃不好,咯杯我替他恰!"胡时毅一仰头,两杯白酒接连下肚,赢得一片喝彩。
许卿安惊讶地看着他,胡时毅只是眨眨眼,小声说:"看嫩脸色都变哩,不能恰早话啊。"
菜一道道上来,每一盘都让许卿安望而生畏。他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看上去最不辣的青菜,入口的瞬间还是被呛得眼眶发热。他急忙灌下一大口茶水,却引来旁边大婶的笑声。
"城里人恰不惯我哩咯里个辣吧?"大婶热情地舀了一勺炖肉放进他碗里,"尝尝咯个,李婶个拿手菜,可香哩!"
许卿安看着碗里泡在红油中的肉块,勉强笑了笑:"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另一边,胡时毅正和几个老人高声谈笑,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张公公,嫩话咯事系真个不?当年真系有咯种事?"他给老人斟满酒,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几个年轻姑娘坐在邻桌,时不时偷瞄他一眼,然后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发出咯咯的笑声。"胡哥今日穿得咁精神..."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小声说,被同伴推了一把。
"小胡啊,都三十好几哩,还不寻个媳妇?"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拍着胡时毅的手,"我侄女在县城教书,人可俊哩,要不要见见?"
胡时毅笑着给老太太斟茶:"张奶奶,我咯只人野惯哩,哪家姑娘看得上啊!"
"乱话!"另一位大婶插嘴,"村里几多姑娘惦记着嫩呢!就柴云咯只鬼崽子,每次提起嫩都脸红..."
"王婶!"柴云急得直跺脚,脸真的红了起来,“我有男朋友嘞!在街上做烧烤嘞!”
胡时毅哈哈一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话起柴云,渠上次带来个杨梅酒可真好恰,今日带哩冇?"
许卿安安静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偶尔夹一点看起来最温和的菜,却还是被辣得额头冒汗。他观察着胡时毅在村民中游刃有余的样子,注意到他虽然看似粗枝大叶,却总能恰到好处地照顾到每个人的情绪——给老人夹菜,逗小孩开心,连拒绝相亲都让人生不起气来。
"许老师,做咋个不恰菜啊?"柴云关切地问,"系不系不合胃口?"
"没有,很好恰。"许卿安勉强笑了笑,学着南昌的方言,"只是我平时恰得比较清淡。"
"哎呀,我忘哩嫩不恰辣!"柴云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早晓得让厨房单独做几个不辣个菜哩。"
"冇关系(没关系),我..."
许卿安的话被一阵喧闹打断。原来是李爷爷要切蛋糕了,所有人都围了过去。趁这个空档,许卿安悄悄起身,对柴云说:"我有点工作要先归去,帮我跟李公公话声生日快乐。"
柴云还想挽留,但看到许卿安略显苍白的脸色,只好点点头:"好咯,我让老胡等会儿送嫩归去。"
"不用,我记得路。"许卿安婉拒,悄悄离开了喧嚣的宴席。
回胡时毅家的路上,夜风拂过许卿安发烫的脸颊,带走了些许不适。山村的夜晚比城市安静得多,只有虫鸣和偶尔的犬吠声。抬头望去,满天繁星在城市光污染中从未如此清晰过。
许卿安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独自一人反而轻松自在。他加快脚步,想要回到那个临时的"家",至少那里有一张属于他的书桌。
打开笔记本电脑,许卿安试图投入工作,但胃部的不适和脑海中不断闪回的宴席画面让他难以集中精力。他写了几行字又删掉,最终放弃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开门声和胡时毅哼着采茶戏的声音。许卿安下意识坐直身体,犹豫着是否要下楼打个招呼。
轻快的脚步声上了楼梯,停在他的门前。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三下。
"请进。"许卿安说。
门开了,胡时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打包盒。他已经换回了那件洗得发白的老头背心,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但眼神依然清明。
"你饭没吃多少,吃不了辣吧?"他走进来,把打包盒放在书桌上,"我去街上给你买了点不辣个,你吃不?。"
许卿安愣住了。打包盒里是一碗清汤面,几片青菜和一个荷包蛋,旁边还有一小碟酱黄瓜。最简单的食物,在此刻却显得格外珍贵。
"你..."许卿安不知该说什么。他注意到胡时毅的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匆忙中不小心被什么划伤的。
胡时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所谓地甩甩手:"打包盒个塑料边划个,没事。"他转身要走,"你趁热恰,我先..."
"谢谢。"许卿安突然开口,声音比他想象的更轻,但足够清晰。
胡时毅停在门口,回头笑了笑:"客气咋个,你现在可是住我屋里。"他顿了顿,"明日我要去山上摘杨梅,你去不?保证好吃哩。"
许卿安看着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面条,轻轻点了点头:"好。"
胡时毅的笑容更大了,眼角挤出几道笑纹:"咯就话定哩,早上七点出发,莫睡懒觉啊大作家!"他带上门离开了。
许卿安打开打包盒,面条的清香扑面而来。他尝了一口,是简单的酱油汤底,却意外地鲜美。吃着吃着,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今天第一顿能安心吃下的饭。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爬上了梅岭的山头,将银光洒在静谧的村庄上。许卿安放下筷子,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这一次,文字如泉水般顺畅地流淌出来。
楼下的胡时毅听着楼上隐约传来的键盘敲击声,满意地躺倒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许卿安放在茶几上的小说翻看起来。封面上印着作者简介里许卿安严肃的照片,与现实中那个清冷又有点倔强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胡时毅无声地笑了,心想这个城里来个作家蛮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