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笙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比“烂泥塘”的晨露更冷!她猛地回头,循着那饱含复杂情绪的目光来源望去——
在货仓区外围,一处地势更高、被灰白色晨雾缭绕的破败水塔顶端,一个身影如同受伤的孤狼般半隐在阴影里。正是陈皮。
他依旧穿着那身藏青色的短褂,但此刻的身影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僵硬和…虚弱?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胸口的位置——那里,正是几天前在河滩上,被时笙那记蕴含着镜流剑韵的冰棱指,隔着铁弹子狠狠重创的地方。即使隔着浓雾和距离,时笙仿佛都能看到他微微佝偻的上身,以及那苍白脸上紧抿的、带着痛苦弧度的嘴唇。河滩那一战,时笙最后爆发出的、属于前剑首亲传的恐怖杀意和冰封之力,显然给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和实实在在的重创。
但此刻,陈皮那双如同淬了寒冰的眼睛里,燃烧的却不是复仇的火焰,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令人心悸的光芒——那是如同赌徒看到绝世赌具般的、近乎偏执的探究欲,混杂着被绝对力量碾压后的深刻忌惮,以及一丝…无法理解、无法掌控带来的、扭曲的兴奋……?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时笙苍白虚弱的脸、她扶墙颤抖的手、以及她因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似乎想再次确认那张星轨专票的存在)来回扫视。然后,他缓缓抬起了没有按在胸口的右手。
在他摊开的掌心,赫然躺着几粒米粒大小、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清晰可见的幽蓝色寒气的…冰晶!正是从红府丫头痰盂中取走的那几粒
——随后便是来自巡猎命途力量的共鸣
当陈皮的目光锁定在时笙身上时,他掌心的那几粒冰晶,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发出极其微弱、却如同心脏搏动般清晰可辨的微颤,那幽蓝的光芒一闪一烁,频率竟与陈皮因胸痛而略显急促的呼吸隐隐同步,更让时笙心头剧震的是,随着冰晶的共鸣,她体内那蛰伏的巡猎冰力,竟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抑制的悸动。
陈皮死死盯着掌中震颤共鸣的冰晶,又猛地抬头看向雾中那个单薄却让他吃过苦头的少女身影。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隔着浓雾和胸口的剧痛,时笙却仿佛清晰地“听”到了那三个字,带着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冰——窟——窿。”
这声音如同冰锥刺入耳膜!瞬间唤醒了河滩上那场生死搏杀的记忆:九爪钩的厉啸、冰棱断铁的脆响、胸口那几乎窒息的剧痛…历历在目!
不行,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再对上他必死无疑,要是被抓住了就真的完蛋了!
没有丝毫犹豫,时笙甚至顾不上身体的虚弱和疼痛,猛地转身,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对眼前这个偏执疯子的极度警惕,让她爆发出远超身体极限的速度,她像一道被惊雷劈中的影子,朝着那如同怪兽肠道般错综复杂、散发着绝望与混乱气息的棚户区迷宫深处,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连滚爬地冲了进去,只想离那个水塔上的疯子越远越好。
水塔顶端,陈皮看着时笙那近乎仓惶逃窜、瞬间消失在破败棚屋群中的背影,并没有立刻追赶。他依旧捂着剧痛的胸口,剧烈地喘息了几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河滩那一指留下的暗伤,在刚才情绪激动和冰晶共鸣的刺激下,如同针扎般刺痛。
他缓缓收回手,将那几粒依旧在微微震颤共鸣的冰晶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和奇异的连接感,以及由此引发的、体内残留的冰寒指力带来的阵阵刺痛。这刺痛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像毒药般刺激着他那颗充满戾气和不甘的心。
“跑…咳咳…” 他低咳了一声,声音因伤痛而沙哑,眼神却更加幽深危险,“使劲跑…。” 他不再停留,强忍着胸口的疼痛,身影如同融入雾气的幽灵,悄无声息地从水塔顶端滑下,朝着时笙消失的方向,带着一种受伤野兽般的、更加危险和执着的追踪,悄然潜行而去。
……
城西,“烂泥塘”深处。
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深陷在散发着恶臭的、粘稠冰冷的泥沼里。时笙像一只误入钢铁丛林、浑身沾满污泥的幼兽,在由绝望、破败和污秽构成的巨大迷宫中艰难穿行。破败的棚屋如同巨兽腐朽的肋骨,扭曲地挤压着狭窄得仅容侧身而过的“缝隙”。空气是凝固的毒药,劣质烟草的呛人、馊水发酵的酸腐、汗液浸透的馊臭以及疾病特有的甜腥气息,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浊流,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带刺的冰块。胸口被陈皮留下的暗伤,以及强行冰封火场带来的经脉刺痛,如同两把生锈的钝刀在体内反复切割。她扶着湿滑冰冷的木板墙,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两点寒星,警惕地扫描着每一个岔口,每一个可能潜伏危险的阴影。巡猎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在污浊的空气中艰难地铺开。
那股如同附骨之疽的、混合着暴戾与不甘的冰冷视线…暂时消失了。但时笙的心脏依旧高悬。她知道,那条来自红府的、名叫陈皮的恶狼,绝不会轻易放弃。他受了伤(她很清楚自己河滩那一指的份量),行动必然受阻,但这只会让他更加谨慎,更加…像一头潜伏在暗处、舔舐伤口的孤狼,耐心地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机会。他的目标,恐怕还是那张星轨专票和她这身“诡异”的冰力,尤其是在红府痰盂里出现了冰晶之后,他对她的“威胁”评级恐怕已飙升到顶点。
更让她心头沉重的是,巡猎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另外几股如同跗骨之蛆般在棚户区外围游弋的冰冷气息——佛爷的兵(张日山的暗哨),以及那些带着“付费DLC专属怪味儿”的日谍探子!三方无形的绞索,正从三个方向朝着这片绝望的泥潭核心缓缓收紧……
“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时笙低声咒骂,声音因脱力和紧张而干涩沙哑。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能喘口气的角落,恢复哪怕一丝体力,然后…搞到食物!胃里那点窝头带来的暖意早已被冰冷的泥沼和持续的紧张消耗殆尽,饥饿感如同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灼烧着她的理智。怀里那半管冰冷的能量棒,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大的负担——星际物品的能量波动一旦暴露,无异于黑夜里的灯塔。
她强迫自己冷静,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着有用的信息:几天前在码头扛大包时,那些苦力们压低声音议论的“烂泥塘”生存法则…“鬼手刘”的地盘凶险,“水老鼠”的销赃点混乱…以及,那片连地头蛇都绕着走、被称为“臭水沟坟场”的真正死地…
最终,她选择了一条更加深入、更加狭窄、也更加污秽的小巷。这里的棚屋低矮得如同趴在地上的癞皮狗,连成一片,光线被彻底吞噬,只有脚下粘稠的泥沼和空气中浓烈得如同实质的、死水发酵般的恶臭提醒着这里并非真空。稀薄的人气只剩下破门板后偶尔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咳嗽和婴孩猫叫般的微弱啼哭。
时笙在一个几乎被烂木板和破瓦罐完全掩埋的角落停了下来。这里三面被摇摇欲坠的破棚屋遮挡,一面是散发着浓烈恶臭、漂浮着不明秽物的死水沟,形成了一个相对隔绝的死角。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搬开几块相对干燥的木板,清理出一块仅容蜷缩的泥地,又拖过一块散发着鱼腥味的破油毡勉强盖在头顶,搭建了一个极其简陋、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窝”。
做完这一切,她像被抽掉了骨头,背靠着冰冷湿滑的木板墙滑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虚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胸口和丹田处的刺痛感如同苏醒的毒蛇,啃噬着她的意志。她颤抖着摸出怀里那半管冰冷的能量棒,在绝对的黑暗中凝视着它微弱的能量光泽。吃?还是不吃?
吃下去,能瞬间补充能量,压制伤势,恢复部分战力…但这是回家的希望,用一点少一点…能量波动如同黑夜明灯,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不吃?以她现在的状态,别说应付追捕,连挪动都困难,饿死在这里只是时间问题…能量棒一样毫无意义…
两难的抉择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
……
如果在列车上,她现在就可以抱着列车长撒娇要好吃的,能去仙舟的金人巷约景元师兄去吃琼实鸟串喝热浮羊奶,可以和三月一起躺在暖和的床上一起看她拍的照片,可以去星的房间借用那大大的浴缸美美地泡个热水澡,要是无聊了还可以去找姬子要一杯咖啡,体验一下灵魂出窍的感觉……姬子,杨叔他们他们怎么可能让她流落到这种地步…
……她想家了。她想姬子杨叔他们了……她想镜流师傅和白珩姐了……
少女将脑袋埋在膝间,眼中隐约有泪光闪过。
就在这时——
“呜…呜呜…娘…爹…”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如同幼兽濒死哀鸣般的哭泣声,从不远处一个低矮得几乎贴地的破棚屋里传了出来。那哭声被死死压抑着,充满了孩童无法理解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时笙冰蓝的眼眸瞬间眯起!巡猎的感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清晰地捕捉到哭声附近弥漫的浓烈恶意!两个成年男性粗重而带着淫邪意味的呼吸,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种如同毒蛇般粘腻的贪婪!
“小杂种!嚎丧呢?!再哭!再哭老子现在就剁了你一根手指头喂狗!” 一个粗嘎得如同砂纸摩擦的本地口音恶狠狠地响起,伴随着一声沉闷的、皮肉撞击的钝响和一声孩子骤然拔高又瞬间被扼住的、如同被掐断脖子的惨烈呜咽!
“嘿嘿,大哥,跟这小崽子费什么劲!他爹妈欠了‘鬼手刘’爷的高利贷,还不上跑了,拿这小崽子抵债天经地义!等会儿‘翠喜楼’的王妈妈来了,验过货,咱们拿了钱,管他是死是活!” 另一个声音更加油滑猥琐,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奋,“啧啧,这小脸蛋洗干净了,倒是个美人胚子…可惜是个带把的,不然送到‘翠喜楼’调教几年,说不定能吸引那些富婆娘成为头牌的小白脸呢…”
“头牌?嘿嘿,带把的也有带把的用处…王妈妈路子野着呢…”
污秽不堪的言语和孩童绝望压抑的呜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时笙的耳中,刺穿了她所有的犹豫和权衡!
拐卖!抵债!翠喜楼!(结合语境和那两个男人令人作呕的语气,时笙瞬间明白了其中赤裸裸的罪恶)一股源自巡猎命途最本源的、对弱小被欺凌的愤怒,混合着对生命尊严被践踏的冰冷杀意,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她体内轰然爆发!这种发生在眼前的、最肮脏的恶行,比那些监视她的“NPC”更让她无法容忍!守护的意志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的利弊计算!
“能量棒…去他喵的星穹列车!” 时笙眼中寒光爆射,再无半分犹豫,猛地拧开能量棒一端的密封盖,将那半管散发着微光、蕴含着高浓度生命能量的粘稠膏体,狠狠挤进了嘴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液态极光混合着超新星能量的洪流瞬间冲入她的喉咙,狂暴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星舰引擎,瞬间点燃了她干涸的经脉和空虚的丹田,胸口和丹田的刺痛被这股毁灭性的洪流强行冲垮、碾碎,冰冷与灼热交织的极致感觉让她浑身剧震,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蓝色的眼眸瞬间亮得如同超新星爆发,瞳孔深处仿佛有冰蓝色的星云在旋转,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感如同宇宙潮汐般席卷全身,驱散了所有的虚弱、寒冷和疼痛,皮肤表面甚至隐隐泛起一层流转不定的、冰蓝色的能量光晕。
代价是巨大的,这股力量过于狂暴,远超她目前身体能完美承载的极限,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如同被强行撑开的星舰管道。她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能量耗尽后的反噬会如同黑洞般将她吞噬,但现在,守护的意志高于一切。
“砰——!!!”
一声巨响!那扇摇摇欲坠、仅用腐朽麻绳系住的棚屋破门,被一股沛然巨力从外向内轰然踹飞!碎裂的木屑如同炮弹破片般四射,
棚屋内瞬间死寂……
晨光勾勒出一个逆光而立的单薄身影。衣衫褴褛,泥污满身,但身姿挺拔如亘古不化的冰山。冰蓝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寒冰深渊,里面翻涌的怒火和杀意,让棚屋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她的指尖,森白的寒气不再是缭绕,而是如同实质的冰焰在吞吐、咆哮。
角落里,一个瘦骨嶙峋、满脸污垢泪痕、最多七八岁的小男孩被粗麻绳捆成粽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和淤青,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两个穿着油腻短褂、满脸横肉的汉子僵在原地。抬脚作势欲踢的那个刀疤脸还保持着抬腿的姿势,脸上的凶狠凝固成惊愕。另一个三角眼手中把玩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泥地上,猥琐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剩下满眼的骇然。
“你…你他妈是谁?!” 刀疤脸最先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吼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被那冰蓝眼眸中的杀意刺得心头发寒。
“哪…哪来的臭娘们?!敢管‘鬼手刘’爷的事?!活腻歪了?!” 三角眼也回过神来,声音却带着明显的颤抖,弯腰想去捡地上的匕首。
时笙的目光甚至没有扫过这两个渣滓。她的视线穿透他们,落在角落里那个如同惊弓之鸟、绝望呜咽的小男孩身上。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滔天的杀意之外,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痛楚和…某种跨越星海的、对无助弱小的共鸣(或许是在某个被丰饶孽物肆虐的星球上见过类似的眼神?)。
她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指尖吞吐的冰焰瞬间暴涨、凝聚,整个棚屋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墙壁、地面迅速凝结出厚厚的白霜——
“欺负小孩的人渣…”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来自宇宙真空的绝对零度寒风,带着冻结灵魂、审判罪恶的意志,“…都给我向阿基维利和帝弓司命去忏悔吧!”
就在这冰封审判即将降临的瞬间——
“住手——!!!”
一声带着惊怒、焦急和难以置信的暴喝,如同炸雷般从破开的门洞外传来,
只见一道身影带着凌厉的劲风,如同炮弹般冲了进来!正是强忍着胸骨剧痛、嘴角还挂着血丝的陈皮!
他冲进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并非想象中时笙施展邪术害人的场景,而是那两个满脸横肉、手持凶器的凶徒,以及角落里被粗绳捆绑、满脸泪痕和淤青的瘦弱孩童,还有…时笙那指向凶徒、凝聚着恐怖寒力的手,和她眼中那纯粹到极致的、如同寒冰审判般的怒火。
这景象…与他预想的“东洋探子作乱”或“邪术害人”截然不同!更像是…路见不平?
陈皮的脑子瞬间“嗡”的一声,前冲的脚步猛地僵住,脸上的凶狠和戾气被巨大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取代。他捂着剧痛的胸口,看看那两个吓傻的凶徒,看看哭泣的孩子,又看看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意和冰蓝光辉的时笙,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时笙,被陈皮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打断了蓄势。她冰蓝的眼眸冷冷地扫过这个阴魂不散的红府恶狼,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和按着胸口痛苦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只有更深的警惕。但眼下,解决这两个人渣才是首要。
她不再理会陈皮,指尖凝聚的冰寒之力再无保留,就要喷薄而出——